最近大家都被陕西榆林的产妇跳楼事件刷屏了。
虽然从目前网上的评论来看,医院、家属双方各执一词,但是有一些地方是值得人去深思的:
1.从产前检查来看,胎儿头围过大,医院建议剖腹产,但是家属(或者产妇本人)要求顺产。但是后来产妇经历了数小时的疼痛后,要求剖腹产,甚至两次下跪,但是被家属拒绝。在产妇本人神智正常的情况下,为什么不能直接按照产妇本人的意愿进行剖腹产?
根据网上的一些言论,说医院以前也是可以产妇自己签字的,但是后来有些产妇家属时候来医院闹,产妇也跟着改口说当时痛的神志不清了,所以医院后来就吸取教训了。
我愿意相信这是个可悲的事实。在大家都觉得自己有理无理都能去闹一闹,对医生缺乏最基本的尊重的社会,我相信这是医院能够选择的最好的保护自己和保护医生的方法。但这却是一个社会的悲哀。
我在上海的医院生的孩子,当时住院的时候就有一堆的签字。当时隔壁床的产妇因为老公还没有到,是她妈妈陪着她先过来住院了。但是医院很明确,本人不能签字,妈妈也不能签字,必须老公来签字。这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医院的这项规定。
有人说,孤独的终极标准是一个人做手术自己给自己签字。那么,悲哀的终极标准就是自己生孩子想自己给自己签字而不能。
2.无痛分娩在中国的普及率太低。如果当时那位产妇有打过无痛,情况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悲剧了?
可惜的是,这个社会对于无痛分娩的认识太少。有统计表明,无痛分娩在中国普及了十多年,但是在生孩子的时候能用到无痛分娩的比例只有不到1%。而在发达国家,这个比例能达到百分之六七十。
前段时间,我在朋友圈分享了关于无痛分娩的一个文章,有位同事正好老婆怀孕,就去当地医院了解,要求无痛分娩。但是医院一开始是劝说不要无痛分娩,说让产程变长。后来见他坚持,就说医院麻醉师不够。后来他们自己在医院里联系了麻醉师,但是最终在生孩子的时候还是因为麻醉师过来太晚而没有打上无痛。这是发生在东部沿海地级市的医院里况且如此,更何况是一些不发达的地方了,医疗资源的缺乏,让大部分的准妈妈们仍然没有机会享受到这个社会科技进步的成果。
我很荣幸能成为这享受过无痛分娩的1%。那么,是不是在像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大家都能用上无痛分娩呢?仍然不是。在我去麻醉室打无痛的时候,就有一个产妇自己要求打无痛,但是听说家属不同意,还是没给打,结果又被推回产房了。是的,即使是打无痛,还是要家属同意才可以。当时我在床上痛得死去活来,麻醉师却在边上坚持必须打电话通知到外面的丈夫,在丈夫同意后才给打无痛。原因嘛,自然是和其他需要家属签字的原因是一样的。如果当时不是痛的死去活来的,我真想跟医生当面理论一番。
从我个人的体会来讲,无痛分娩真的是产妇的绝对福音。在打无痛之前,我整个人都痛的全身抽搐,一直不由自主的掉眼泪。而且因为挺着大肚子,不能像其他疼的时候可以整个人蜷缩起来或者按着肚子,简直是反人类的酷刑。据说打无痛的针很粗,是从后背的脊椎上打进去的,但是当时一点都不觉得痛。而且打上无痛的一瞬间,感觉就是天上地下的差别。瞬间疼痛就减缓了,轻微到几乎感觉不出来。也可以帮助产妇为后面的第二产程节省体力。但是,每项技术肯定有它自身的局限性,有些人可能体质对这项麻醉过敏,后有一些如头晕、呕吐等不良反应,但是我觉得比起宫缩的痛来说,这都是可以忍的。但是不能因噎废食,因为这一点点可能的不良反应而拒绝这项技术。
但是还有些人因为各种其他认知上的原因而拒绝无痛分娩。
有些认为以前人生孩子不都是这么过来的,现在的人怎么那么娇气,还要求无痛。这可能会是部分婆婆妈妈们的想法,带着过来人的身份来传授经验,说生孩子也不是很痛,大家都是那么过来的。他们在潜意识里是拒绝接受一切新事物、新科技的。那么,以此推论,几十年前,大家开刀做手术都是不用麻药的,说生孩子不疼的人以后做手术也就不需要用麻药了吧。
有人认为,听说打无痛会影响小孩的智力发育,所以拒绝打无痛。这些人要么是朋友圈里的伪科学文章看多了,拿着鸡毛当令箭,自觉掌握了科学的真谛,要么是自以为挖掘了医院和医生想方设法赚钱的黑幕。那么,孩子吃饭会死亡(可能会噎死)、孩子睡觉会死亡(睡觉窒息的比例很高)、走路的死亡率更高,以后还是别生孩子了。
我觉得,应该让每个丈夫给妻子陪产。只有这样,才能让丈夫对妻子生孩子的全过程有有深刻的体会和印象。
因为男人没办法感受女人生孩子的艰难和痛苦,而且男性的大脑更能够接受自己亲身经历过的、自己亲自实践过的事情。如果只是在产房外面等着,甚至有的人还在一直玩游戏,事后根本不会有一点印象。陪产能够让他们快速和深刻的了解到妻子生孩子的艰难。如果只是一个劲的跟男人说生孩子很痛很辛苦是没有什么效果的。
有个亲戚,比我年长几岁,一直在海外定居。有一次和他闲聊起来,说当初接到老婆的电话说在医院里要生了,连忙开车往医院赶。但是在路上犹豫到了医院要不要进产房陪产。因为很多过来人说看老婆生孩子后会有心理阴影,影响以后的性福生活。“幸好,在我到医院的时候老婆已经生完孩子了。”他的脸上露出了获了大奖一般幸运的神色。
虽然我当初还没有生孩子,但是我被他那副轻松又无所谓的态度深深刺激到了。从他的对话和神色中,没有一丝对错过自己孩子出生时刻的遗憾,没有一丝对于自己深爱的女人所受痛苦的感激。
但是,陪产是需要有额外的费用支出的。像在上海的标准,导乐和陪产的价格是1000元左右,而且这部分钱是不能进医保报销的。如果连打无痛或者剖腹产的钱都不愿意出的丈夫们,想必更不愿意出这个钱了。
在我生孩子之前,我也和老公商量让他陪产。他一开始是犹豫的。因为他怕见血(有点晕血),他说,万一在产房晕倒了可怎么办。后来在我的坚持下,他还是同意了陪产。在陪产的过程中,他虽然还是不敢看,但是一直握着我的手,还不停的给我说笑话,为我减少了很多心理的负担,给了我巨大的心理支持。后来他说,我好紧张啊,我觉得你当时生孩子的力气越来越小,都没有力气了,好担心你生不出来了。对于我来说,他在边上陪产,让我不至于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感到孤立无援,这是对我最大的心理安慰。
对于大部分的产妇来说,生孩子是人生当中经历过的最痛的事情了。在疼痛的十级分类中,一般都定义为九级到十级的疼痛。但是,到底会痛到什么程度,没有亲身经历过,是无法想象的。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让产妇的心理变得很脆弱,产生孤立无援的感觉。想我所在的医院,待产的时候都在待产室,家属是不能进去的,只能产妇在里面有什么需要可以让护工帮忙拿进来。对于没有经验的人而言,听到周围都是产妇痛苦的呻吟,会让人心生恐惧;而有经验的医生和护士们也因为忙于查看产妇的情况、处理突发事情而疲惫不堪,根本没有耐心来安慰产妇,来进行一些人文关怀。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想象的。
愿丈夫们能对体会妻子生孩子的痛苦,多一些共情心,愿这个社会的进步能从精神上和物质上多给产妇一些人文关怀,创造一个更美好的产房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