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首发沐儿的后花园
生活实苦，可怜的兰心经历过比黄连还苦的生活。但走过来之后，阳光终会穿破阴霾。 ——题记
01.
2008年夏天，全国人民都在关注一件事——北京奥运会。赛事上的点滴牵动着国人的心。
正是在那个夏天，兰心懵懂的情愫滋滋生长。因为她所在的班里，转来一个叫王旭的插班生。
听说，他以前在市一中读书，因户口还在小县城，所以才转来参加高考。
他座位的位置，在兰心右手边，隔着一条过道。
王旭斯文帅气，温润如玉，像极了男演员乔振宇。
他的眼睛尤其漂亮，像一弯清泉。说话时，他黑长而翘的睫毛忽闪着，眼眼投射出的干净美好，总让人忍不住陷进去。
自王旭来后，他霸占了班里女生宿舍的睡前话题，兰心知道好多人暗恋他。
包括她自己。
高考在即，自习课上只听得到笔碰在纸上的沙沙声。兰心一遍遍刷着数理化，这是她最头疼的，微积分、拉力引力、立体几何，脑子总是绕不过来。
她揉着头发，咬着笔头，灰心丧气时，她会假装不经意往右看，直看得兰心心跳加速。
打了爱情鸡血的兰心，又一头埋进题库里。
单调紧张的高三，王旭是兰心心上的一抹蜜，甜甜的，让人不忍一口吸完。
但兰心知道，这只能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暗恋。
这份暗恋，兰心打算深埋。她太自卑了，廉价的衣服、黝黑的皮肤、微胖的身材、架在眼睛上的大框眼镜，还有她破碎贫寒的家庭，都让兰心抬不起头。
注定，他们不是一路人，他们不会有以后。
高考后，王旭考入内地某军校，兰心去了西安一所学校。他们是班里为数不多出省的。
他们像两条平行线，沿着各自的轨道前行。
02.
兰心很喜欢西安这座古城。
深厚的文化底蕴，慢悠悠的生活节奏，淳朴的人儿。符合兰心这种爱看书、爱写作、有点小浪漫情怀的人。
大学毕业后，兰心选择留在西安做一名英语老师。苦尽甘来，她觉得生活好像有了希望。
可惜好景不长。
兰心小学时，爸爸出车祸去世，妈妈带她改嫁到继父家。
继父人不坏，但心眼很小。经常为没洗衣服、洗脚水温度不合适、饭盛得不及时这些小事，大吼大叫。软弱的妈妈从不反抗，只默默流泪。
继父赚的钱从不给妈妈，只每个月把生活费给兰心。
妈妈为有人供兰心读书，忍气吞声。但由于长期抑郁，时常胸口疼。
兰心工作后的第一个暑假，妈妈在家突然晕倒，到医院查出是骨癌。兰心拿出自己所有的钱，央求继父给妈妈治病。
以钱买命，不到两个月，家里就被掏空。继父不愿意再把钱投进无底洞，说了句“老子没钱了”，就消失不见。
没钱住院，被继父抛弃，兰心只好带着妈妈，回到了妈妈改嫁前的老房子。
妈妈疼起来，整个人蜷缩在床上发抖。兰心的心像被放进了搅拌机，疼得稀碎。
没人依靠，只能靠自己，兰心哭过痛过后，擦干眼泪，厚着脸皮，借了一家又一家亲戚。
她从医院买来药，跟村里诊所的医生学注射，拿着自己的胳臂一遍遍练，自己给妈妈打针。
每次打完，她都出去悄悄哭一会。妈妈太痛苦了，大大小小的针眼，皮肤被打烂，整个人浮肿虚弱。
妈妈含着眼泪，拉着兰心的手，对兰心说：“孩子，你走吧。”
可兰心怎忍心离开。日复一日，欠下的债务越来越多。
兰心妈妈不忍心看到女儿背负这么多，又或许是忍受不了疼痛。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悄悄溜出家门，投湖自尽了。
兰心含着泪处理完妈妈的身后事。头七刚过，继父不知道从哪里跑来，声称要兰心还钱。从高中到大学的生活费学费和妈妈住院的钱，总计十万块。
兰心没钱，继父又吵又闹，骂骂咧咧。
“当初老子供你上学，这笔钱你必须还，上班赚了钱就还我，不然我没完。老子过不好，你也别想得意。”
继父在村里闹，去兰心家的亲戚屋里闹。
看着继父的丑恶嘴脸，兰心寒了心。涉世未深的她，被残酷的现实鞭策着，一夜之间长大。
她答应归还继父钱，并在继父的欠条上签字画押：如果不按期归还，这所老房子就归继父。
这座老房子，承载着兰心仅有的美好记忆。兰心暗自发誓：绝不能将它给了继父。
兰心白天在培训学校工作，晚上就做兼职。有时做家教，有时在超市做促销，有时在街上发传单。
03.
她又见到王旭，是在西安回民街。
那天晚上，兰心跟伙伴在街上发传单。她抱着一沓单页，朝来来往往的人怀里塞。
“谢谢。”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见到发传单的，人们多避之唯恐不及；接的人不多，说谢谢的更少之又少。
兰心多看了那人一眼。只一眼，兰心的心便开始扑通扑通跳。
竟然是王旭。
在异乡，遇到高中同学，还是昔日暗恋对象，兰心忍不住红了眼眶。
当晚他们一起吃了顿饭，两人抱着啤酒瓶说个不停，讲述着各自的经历。兰心云淡风轻地讲起她家里的变故。
她已不再是当年的丑小鸭，皮肤白了，身材窈窕了，大眼镜不见了。
王旭倒没怎么变。眼神和几年前一样，干净中透着羞涩。
原来王旭军校毕业，被分配到西安。听说回民街有名，得空自己出来逛了逛，没想遇到兰心。
“街头的那家肉夹馍特别有名，也很好吃，我最喜欢了，你吃了吗？我好久没吃了。”兰心难得的好心情。
“我现在去买，你等着我。”王旭说完，一溜烟不见了。
回来的王旭，手里拿着两个肉夹馍，还冒着热气。
“给，快吃吧。”
兰心一边津津有味吃着肉夹馍，一边笑着说：“高中时，你可是我们班里女生的男神，好多人喜欢你，我还暗恋过你呢。”
王旭眼神一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一笑，让兰心尘封的记忆全苏醒了，蠢蠢欲动。她赶紧掩饰地喝了一口啤酒。
缘分这东西，真说不清楚。
04.
两个孤独的灵魂走到了一起。
他们联系得越来越密切。兰心情不自禁地想念王旭，嘴角总挂着浅浅的笑，连同事都问她，是不是恋爱了。
王旭当然也发现了。不过他没表态，依旧暧昧着。两个人的关系，友达以上，恋爱未满。
兰心憋不住了，她要表白。不管结果如何，做了再说。
那天晚上，他们喝完胡辣汤，星星爬上了枝头。
兰心提议：吃得有点撑，走走吧。
他们沿着西安老城墙，走了好远。兰心打好的腹稿，在心里默默背了几遍。
空旷的街上，偶尔只有一两个行人。兰心抓住王旭的袖子：“我有话想对你说。”
“你有想过，找个女朋友吗？”兰心的眼睛紧盯着王旭。
王旭顿了一下：“有想过，可我职业的特殊性，没法给对方一个平常的家。女人想要的陪伴，我给不了。她需要我的时候，我可能没法出现。所以，我还是不要谈恋爱，不要结婚为好。否则对女方，太残忍了。”
“可我喜欢你，想做你的女朋友怎么办？”兰心几乎没等他说完，就脱口而出。
“你值得更好的。”
“我觉得你就是最好的。”
王旭抬眼看一下手表：“我得回去了，太晚关门我进不去了。我先送你回去，快走吧。”
兰心噘着嘴，拖拖拉拉跟在后边。
一路上，两人再无言。
打那后，兰心没联系过王旭，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主动联系。
王旭也没联系兰心。
两人像交叉的两条轨道，相遇以后又各自前行。也许在下一个车站还会遇见，也许以后再没有交集。
05.
那一年，西安的冬天来得格外早，雪下得格外厚。
兰心躲在被窝里不想出来。这是她来西安最冷的冬天，猝不及防的寒冷，兰心感冒了。嗓子疼，鼻涕、眼泪流不停，发烧到39度，整个人晕晕乎乎。
独居的她后悔没找个室友，形单影只。她在被窝里发了个QQ状态求救。
一个小时后，有人敲门。兰心拖着软软的身体开了门。
竟然是王旭。
“你怎么来了？”兰心没想到是王旭。她知道他不能随便外出。出来得请假，不能超过三个小时。
可他竟然来了。
王旭把带来的粥和冲好的感冒冲剂放在床头，把兰心扶起来，小心翼翼一口口喂她喝下去。
“再喝点水吧。”王旭温柔地说。
“不要了。我很冷。想躺一会。”兰心说完滑了下去，钻进被窝，带着她最后的一丝清醒和骄傲。
兰心像一只蜷缩的刺猬，紧紧抱住发抖的自己。
兰心体寒，每次感冒都冷得牙齿打颤。小时候生病，村里的老中医说她身体内部的寒邪多于阳气，寒邪占据身体内部，浮阳外越，所以每次感冒冷得厉害。
兰心把被子往里拽了拽，紧紧贴着自己身体。
王旭在床头静静坐了一会：“怎么这么严重，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语气里有嗔怪还有心疼。
然后他脱掉外套，钻进了兰心的被窝，从后边抱住了兰心。
一阵温暖传来。兰心背一僵，眼泪从眼角流下来，滴到王旭的手上。他的力度又加深几分。
06.
就这样，他们在一起了。
他们像普通情侣那样，约会、逛街、看电影。王旭喜欢做饭，看到王旭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活，兰心幸福极了。自妈妈离开后，她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唯一的不足是，王旭没法天天陪着她。他的工作特殊，他首先是国家的，然后才是兰心的。他经常接到一个电话、看到一个消息后，就马上消失不见。
她倒并不介意。兰心珍惜自己的小幸运，他们安安静静地爱着。
兰心赚的钱，大部分要还帐，只留了一小部分自己生活。好在从小过惯了苦日子，她对物质要求很低。
倒是王旭，他经常买很多东西给兰心。
“我没法给你很多很多陪伴，只能给你买很多东西，让他们陪着你。”王旭说。
对于以后，兰心想了很多。她不怕经常一个人在家，她要脚踏实地赚钱，尽快把债务还上。虽然穷，但她不想依靠任何人。
她只要，嫁给爱情。
“今天跟我妈打电话，我提起了你。等下一次休假，我带你去我家，可以吗？”王旭喝了一口羊肉汤，把碗里的几片肉夹到兰心碗里。
兰心开心得眼泪都出来了。羊肉汤氤氲的热气腾空而起，她就那么细细密密地数着自己的福分。
“不过嫁给军人，很苦的。可我还是自私的想把你占为己有。”王旭抬手擦掉兰心脸上挂着的泪珠，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这是我的工资卡，之前在军校每个月有补贴，我工作后剩下的钱也在这里，你替我保管吧。”
他的笑还是那么干净，跟兰心刚认识他时一样。
07.
一周了，兰心没有收到王旭的任何消息。
他信息的最后一条是：最近有工作，不便联系。
然后十天，半个月，二十天，王旭像人间蒸发。
“我们分开吧。我是为你好。你该谈场正常的恋爱，找个更好的男人。对不起，之前都是我的错。我们不要再联系，不要找我，你找不到。你，要好好的。”
一个月后，兰心收到了来自王旭的最后一条信息。接着所有联系方式全被拉黑。
兰心一下从云端跌到了深谷。她的心碎了，五脏六腑痉挛了。
她想去找他，这才突然惊醒，她不知道他在哪里工作，不知道是什么军衔。每次都是王旭来找她，她从没问过他的职业，他也从没说过。
果然，太美好的东西，大多不真实。
失恋的兰心独自去了回民街，去了他们一起吃肉夹馍的地方。眼泪犹如开了闸的洪水，从指缝汹涌而出。
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
这之后，兰心像没事人一样，该工作工作，该吃饭吃饭。
王旭的卡，她从来没有动过。直到有一天，卡不小心从钱包里掉了出来，她去银行查了查，整整20万块。
08.
那一年冬天，兰心回了家，还了继父和亲戚的钱。
兰心推着购物车，在县城最大的超市乐尚里边走边看。一个人过年也得有个过年的样子，她准备买点年货。
“尚兰心”，她听到有人叫她，一回头，见是她的高中同桌，王旭的发小老吴。
老吴是唯一一个知道兰心暗恋王旭、并知道在西安他们谈过恋爱的人。
“那个”，老吴欲言又止，“那个，王旭......”
兰心的脸变了色。
“他转业了。我上次在县城，见到他了。他缉毒时受了伤，半边脸毁容了。在医院足足躺了半年，才捡回一条命。”老吴一口气说完。
兰心感觉周围一切都静止了，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在哪里见的？他住在什么地方？”兰心一把拽住老吴，一叠声地问。
“红星广场尚武小区。”
兰心撒腿跑出超市，拦了一辆出租车，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记得尚武小区。
“师傅，你快点呀。”汽车在飞驰，兰心的眼泪刷刷往下掉。
她为什么没早点打探他的消息！她应该想到的，王旭不是绝情的人。他单方面说分手，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他以为，分手时为她好；可是，没有他的以后，她一点都不好。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兰心问小区里的一个大娘，知不知道王旭住哪儿。
“那个退伍军人啊，第三层，从东数第二户。”
兰心站到门口，叩响了房门。
“谁呀？”是他的声音。
兰心深呼吸，往里迈了一步，大大方方站在门口。
“是我，尚兰心。”她的眼泪流下来。
接着，她跌进一个熟悉的怀抱。和一年前西安雪日里的怀抱一样，很暖很暖。
- 全文完 -
作者：后花园姑娘宁芙，山东临沂人，北漂一族，走在实现梦想的路上，爱自由，爱文字，爱摄影，大写有力的活。首发沐儿的后花园（ID：muaihh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