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忆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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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去的时候,我正在工地上班。接到电话赶紧扔下手头的结算资料,打了出租车匆匆赶回去。

车子行至苍底崖下,秋阳杲杲,西崖肃穆寂然无声。万千悲痛溢满心扉,眼泪夺眶而出。

老家小巷,邻居亲朋热情招呼回屋,满场凄然愈觉悲情难忍,门扉白纸飘飘,一片皓素,一时无语凝噎。踉跄步入阶前,看到棺木赫然,几天不见奶奶已阴阳两隔。再也听不到她的嘘寒问暖,再也看不到她的音容笑貌,我嚎啕大哭,诉不尽奶奶的大恩大德,唤不醒奶奶慈爱的容颜。

奶奶和我相伴生活34个春秋,从我断奶起一直跟在她身边,我们姊妹三个都是在她的大炕铺上长大,直至结婚成家才离开。奶奶对我们的养育之恩终生难忘,件件往事浮现脑海,历历在目……

记得小时候,大概是4岁。冬日暖阳下,我独自一人在土巷的矮墙上玩耍,奶奶拉着我的手回到家,做了一碗底的葱花白面条,因为我身体柔弱,小病小灾不断,奶奶给我单开小灶。在那粮食欠缺的年代,能吃上这美味是何等的不易。奶奶只是尝了一下,看着我全部吃完,她方才露出欣慰的笑容。

奶奶为人和善,是非分明。记得有次放学归来,在巷道奔跑疯玩,不小心用扫帚砸伤了别人家的小鸡,我跑得快,也没人发现。奶奶听说后批评了我,领着我去给邻居赔情道歉,言辞之诚恳,身段之低下令我动容,深受教育。

冬季奶奶常常把烤好的馍馍裹上手绢,放在炕上火后角,用被子捂严实。晨起上学塞进我们书包,叮嘱路上快点吃了,别凉了。

放学回来,热水给我们洗脸洗手。那时候的娃娃冬天手上大部分都有皲裂和冻痕,黑乎乎刺啦啦的粗糙手背那是普遍现象。而我们在奶奶的精心呵护下,热水洗干净,抹上蛤蜊油。白皙光滑的小手,令同伴羡慕,交口称赞。

有一次我感冒发烧,请假回来躺在炕上,不想吃饭。奶奶特意给我炒了一个鸡蛋,自己也只是用筷子头蘸一下尝个冷热,端给我吃完,自己却舍不得品尝一星半点。

奶奶慈祥和善,对待三代的家人,宠爱有加,小错小误,从不责备,她懂得经过历练我们会慢慢明白是非曲直,不需要以辈分和高龄对晚辈多加指点和影响,要靠他们感悟得以进步和提高。

奶奶能读懂我们小辈的心,小心翼翼的呵护我们幼小的心灵,我们有啥期望有啥希冀她都能千方百计的满足,恐怕伤了我们,恐怕我们的心愿得不到满足而心存遗憾。比如,想要一件玩具,想要一件文具,从不吝啬从不犹豫。

奶奶宽容大度,和蔼可亲。我们小时候玩过弹弓,玩过洋火枪,奶奶从没有阻止,从没有反对。做弹弓时,还给我们剪过胶条,对我们偷拿火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知道贪玩是小孩子的天性,不能加以抑制和阻碍。

奶奶一生勤劳,有干不完的家务活。家里8口人的一日三餐,顿顿要做,打扫清洗样样不少。特别是土地下放后,花生绿豆芝麻棉花收获进院,家畜每日要喂养,奶奶昼夜忙乎,一身土尘,毫无怨言。也没有因为年龄大而多休息片刻。

奶奶生逢乱世,金钗之年缠过足,历经了那个特殊年代的非人磨难。桃李年华又经历国破政乱,日寇横行土匪肆虐,为此逃过难,受过怕,身心交瘁,苦难重重。

奶奶晚年是幸福的,赶上了土地下放,粮食满屯的好时候。看到了改革开放后新时代盛世的曙光。家里有了彩电、摩托,日子一天好比一天。美中不足的是,我和爸都在外干建筑,平时很难回家一趟,奶奶空守老屋,忍受着孤独和寂寞。

记得我在外地打工,月末回家。到了月底那天,奶奶总是上午就端坐于家门口等候。当我背着包包走进巷口,总会看到奶奶熟悉的身影,远远的见我走近了,高兴的告诉别人: “我的娃回来了。”随机起身,搀扶着回屋。给我倒水端饭,询问在外的境况。

当我奉上外地的特产,奶奶自豪的接过,慢慢打开,细细品尝,眼里噙着喜悦的泪花。欣慰于我们的孝顺,满足于团聚的幸福。

奶奶年岁大了,思想上却能与时俱进。能看惯时代进步后人们的时尚穿着和打扮。从不拉扯东家长李家短的闲话。由于心地善良,个性随和,很受人们尊敬,南来北往的行人碰上奶奶,总会驻步打招呼,热情问候。

奶奶对我的后代更多了几分溺爱。我外出打工,儿子周日来玩,奶奶费尽周折做好吃的饭菜予以款待,小孩子想买啥也是掏出积蓄给以满足。下雨天更是带上雨具到学校门口等候。

光阴荏苒时光匆匆,掐指算来,奶奶离开我们已经快20年了,如今我已儿女成人。20年的岁月里,我和奶奶常于梦中相见,诉说久别的离情,她要离开,我苦苦哀求,难舍难分,幻想变梦成真。醒来不觉泪水涟涟浸湿枕巾。浓浓的思念之情挥之不去,历久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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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

今年又到清明时,我远在千里之外,工期紧张无法脱身,伫立乳山脚下遥望苍茫的远方,我好想回到故乡老茔地,铲除坟头杂草,培几锹新土,供奉子福蒸馍,跪在坟前,烧几叠冥币和几件贡品,奠上酒燃上香,与祖母、祖父,心灵相通,说上几句心里话,默默祝愿远在天国的奶奶: 瑶池春永,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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