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滴嗒、嗒滴嗒、嗒嘀嗒——嗒——滴——;小朋友,小喇叭开始广播啦!”
孩提时代,最盼望的就是每天晚上八点准时开始的小喇叭广播节目。
那时,家里有一个牡丹牌收音机,那是除了手电筒之外,家里唯一的电器。电视,那时是没有的,整个村都没有。那个小小的收音机,最吸引我的就是“故事爷爷”孙敬修讲的《西游记》,“石猴出世”“孙悟空大闹水晶宫”“孙悟空大战黑熊怪”“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只要是到了晚上八点,再贪玩的孩子也都会跑回家,打开收音机,准时收听《西游记》。那时,最想知道的是孙敬修爷爷怎么知道那么多神奇的故事,最不满意的就是半个小时的播出时间太短了,还没听过瘾,节目就结束了。
《西游记》的故事从“石猴出世”讲起,一直到唐僧师徒四人取得真经返回大唐,精彩故事层出不穷。孙敬修爷爷的播讲诙谐有趣、维妙维肖、栩栩如生,听着听着,仿佛自己就进去了,跟着孙悟空一起去打妖精。听“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时,唐僧一念紧箍咒,孙悟空疼得翻跟斗,用头去撞墙,那时就好像自己的脑袋也疼得够呛。在聚精会神听故事的过程中,那一幅幅精彩的画面,会接连不断地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第二天,就会根据昨晚听的故事,再“添油加醋”地加进去自己的“发挥”,给家里没有收音机的小伙伴再讲一遍,那时可神气了,好像自己真的成了那个神通广大的孙猴子。
现在想想,那一代人的成长真是既艰难又幸运。生活太苦了,吃不上喝不上,更谈不上有什么玩具了。但是孩子们是不会闲着的,自己动手,用柳条编帽子,用柳树皮做哨子,用苦梨条和皮筋做弓,用高粱杆做箭,用小蜡头和铁丝木头做小车,还能从山上的草窝里抓一只黑黑的“驴驹子”来拉车……
自从听了《西游记》,伙伴们就都成了孙猴子。虽然没有菩提老祖的点化,一个个也都渴望自己能有七十二般变化,把自己琢磨出来的小玩意儿,拿出来在伙伴们面前“显神通”。有时候也分配角色,来一场自导自演的现实版“西游记”,就是都争着当孙悟空,谁都不愿意去演猪八戒,最后只能靠“手心手背”和“锤子剪子布”来决定。
一次,村里来了个说大鼓书的艺人,在大队部的院子里说《三侠五义》。天刚一擦黑,孩子大人都挤满了整个院子。院子当中,一个长条的厚木凳,一张油渍渍的桌子,一个大鼓,两块竹板,一个说书的。
“话说‘御猫’展熊飞……”说书人一张嘴,就把我带进了那遥远的北宋,带到了开封府。我仿佛跟着展昭奔走在北宋的市井中,帮着黑脸包公审奇案、平冤狱,除暴安良、行侠仗义。连续听了三个晚上,听得我如痴如狂,盼着能继续听下去。但是因为村里只给了说书人三场的钱,就听不到第四场了,那真是最遗憾的事。
看小人书,听《西游记》广播,听《三侠五义》大鼓书,一个神奇世界的大门,似乎在为我打开。
后来,参加工作,结婚,有了儿子。儿子每晚睡觉前,必须得我给他讲一个故事,听完我的故事,儿子才心满意足地入睡。我从来不给他读故事书上的现成故事,那些故事他自己会看。我讲的故事都是我边讲边想,边想边讲,“瞎蒙乱耪”出来的,天马行空,没有任何章法,却能“哄”得儿子心满意足,这都得益于小时候看的小人书,听的广播《西游记》,大鼓书《三侠五义》。
“我是小木偶,名字就叫-小-叮-当!我是小叮当,工作特别忙,小朋友来信我全管,我给小喇叭开信箱……”
一个简陋的牡丹牌收音机,一个纯情的社会,一个没有被手机电脑侵占的世界,是多么令人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