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五月,略带夏的味道,但还是抓着春天不放手,在春与夏之间摇摆着,犹豫不定。桃花落了,杏花败了,绚丽多姿的月季花也不再娇艳欲滴,如婚后的少妇,只剩下成熟的魅力。我阳台下的石榴花,伴着油菜的花香怒放了。
树型如冠,如钟的榴花开满枝桠,穿梭在拥挤的翠绿,喷吐着盛夏即将到来的激情,喷张着盎然的情趣,点燃了空气,划破了寂寞的黎明,给人以燃烧的渴望。白居易赞道:一丛千朵压栏杆,剪碎红绡却作团。五月六月的榴花,娇艳但不骄傲,是花的极品,是跳动的火花,是太阳的生命的写照,是绿色中点缀的焰火。
不知道张骞是如何带着这西域的果树精灵,经历了什么样的风雨坎坷才把她移植到中原,但千百年来榴花引发了多少文人****客的情感,白居易感慨她的圣洁美丽,把她喻为花中之最,“闲折两枝持在手,细看不似人间有。花中此物是西施,芙蓉芍药皆嫫母。”把西施的娇媚,芙蓉的出污泥而不染的清高,芍药的雍容华贵集于榴花的一身,她占领了文人纯净的心灵,地位之高,无花能及。
石榴树,枝桠如梅,曲曲弯弯,树身不高,终身只有几米。没有杨树的高大伟岸,也缺乏柳树依依的风韵,但但却是浓缩的精华,孕育出火红的灿烂,给人以希望的鼓励,激励人奔放的冲动。
五月开花,雌雄同株,蕾儿雌大雄小。花儿有责,守望着雌性授粉后逐渐丰满的身躯,陪伴着有孕的身体,走过六月七月八月,眼看果子的成熟,才悄然离去,化作泥土,重新酝酿来年的希望。不会邀功请赏,把收获沉甸甸地寄托在枝头。
秋天之所以称为金秋,就因为大部分成熟的收获都是金黄色的。而石榴却是为数不多的红色收获。枝条上黄绿繁茂的叶子,簇拥着个个滚圆的石榴,在阳光的照映下,红光满面。小嘴拘谨地笑着,如弥勒,似顽童,没有傲慢,不显张狂。
果子的品质堪称诸多果类的楷模,也是人间的榜样。厚厚的榴皮履行着防卫的职责,风来拒之,雨来挡之,用酸涩和厚度阻碍强光的侵入和鸟儿的啄食。是母亲的怀抱,是母性的精神。这高贵的品质来自修养丰富的内涵。正因如此,佳节或喜庆的日子,才能登大雅之堂,人们把吉祥如意,多子多福的美好愿望,盛于典雅的花饰之盘内,收于眼底,藏在心中。偶尔打开一个,果实的颗粒相依为命,紧密团结,使人联想起少女洁白的排列整齐有序的珍珠般的牙齿。
苏东坡有句话很是高雅: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想是他出生江南多竹之乡,耳濡目染竹的高洁和不屈不挠的品格,才有感而发,是他性格和为人的写照。我居北方无竹之地,阳台下的石榴树却成了我心仪的生命之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