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或许分两种,一种疯狂而热烈,活着活着就活伤了自己,像短暂的烟花,瞬间璀璨多姿炫目迷人,却在最美最高潮时猛然终结,他们是山海关卧轨的海子、麦田里扣动手枪的梵高。另一种同样天纵英才,却如涓涓细流汨汨流淌,三月春花徐徐绽放,气定神闲不偏激不愤怒,却能随心所欲善始善终,他们是携美人归五湖的范蠡、一生富裕安宁的提香。后者让世人钦羡不已,前者却赢得了天下人的爱。
大提琴演奏天才杰奎琳.杜普蕾
看过《乌龙闯情关》和《穿越时空的爱恋》的人,应该还记得那首《太多》:“太多的理由,太多的借口,就被爱背叛了所有……”后来听到一首旋律极其类似的大提琴曲《殇》,一问度娘,才发现《太多》就是由《殇》改编过来的。《殇》在天才大提琴演奏家杰奎琳.杜普蕾的演奏下,迂回婉转如泣如诉,哀伤到极致,每个音符都能引起灵魂的颤动,每个乐句都让你感到深度共鸣,最后沉陷其中不可自拔。
杰奎琳.杜普蕾出生在英国一个普通乡村家庭,母亲是一名音乐老师,和所有无师自通的天才一样,杜普蕾拿到第一把大提琴的时候就会演奏了。十一岁时,她赢得The Suggia大奖,全国备受瞩目。十六岁她正式登台演奏,辗转于各个国家。二十岁那年,她因演奏英国作曲家《埃尔加大提琴协奏曲》而奠定演奏舞台的地位,一时间声名在外、如日中天。但在她二十六岁的时候,这位炙手可热的天才因为肌肉硬化而不得不和舞台告别,从此黯淡潦倒,直到四十二岁去世。
杜普蕾的演奏,通常被说动作幅度很大,这是因为她每一个音节都非常用力,全身卯足了劲才能演绎得如此酣畅淋漓,舞台上的她总是把人迷得神魂颠倒。直到现在,她演奏的《埃尔加大提琴协奏曲》仍然无人超越。或许是音乐消耗了她绝大部分的生命力,离开音乐的她,就像离开水的鱼,脆弱得不堪一击。
匈牙利大提琴家史塔克有次乘车,听见广播里正在播放大提琴曲,便问旁人是谁演奏的,旁人说是杜普蕾。史塔克说:“像这样演奏,她肯定活不长久。”一语成谶。
杜普蕾去世后,她的姐姐和弟弟写了一本回忆录《狂恋大提琴》,并改编成电影《她比烟花寂寞》。作为杰奎琳.杜普蕾的拥趸,我本能地拒绝她被描述,即使是她最亲近的人。姐妹关系再怎么深厚,她姐姐也无法全部得知这个天才复杂的内心世界,尤其当她年少离家辗转各地时的孤独、深夜一个人坐在窗前面对大提琴的哲思、因为性格古怪和他人格格不入的痛苦、离开舞台坐上轮椅,看望她的人日渐稀少,丈夫离开她另外组建家庭带来的打击……杜普蕾把所有生命都注入琴弦,所以要了解她,去听她的音乐就足够了。一个音乐天才,她的生命只在于音乐,音乐之外的她就不怎么是她了。
杜普蕾用得最久的那把叫“大卫朵夫”的大提琴,现在的主人是马友友。马友友也是个年少成名的天才,他和杜普蕾同途殊归,杜普蕾只有短短十年的演奏生涯便匆匆退场,马友友则愈加耀眼夺目,并有着完整而幸福的家庭。只是,马友友演奏的《埃尔加大提琴协奏曲》始终不及杜普蕾。
天才是上天对他们个人的奖赏,更是对这个世界的恩赐。有些像杜普蕾这样的,给得太多,他们不需要努力就可以轻轻松松获得别人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东西,所以收回去也早些。那些或英年早逝或一生潦倒的天才,都是自然的神来之笔,因为他们,文艺得以被创造,美得以流传、精神花园得以不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