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6宋金之别---被大臣打屁股的皇帝

小武想了半天，突然道：“如果说南宋有指挥最好、配合最佳的时候，是否还是在秦桧协调全国军事的时候？”

八角赞赏道：“正是，你能发现这一点，还是有眼光的。秦桧为相时张浚罢相，张浚为相时秦桧罢相。两人交替为相，但是秦桧的业绩相对要好太多。当秦桧掌控财政的时期，宋朝从开始的历史最被动状况（南渡逃命），逆转为稍占优势。”

“在那段时间里，南宋花费了相对较少的钱，最终却得到了最大的战果。但是在其它相对主动的时候，宋朝发动外战的结果却基本除了劳民伤财、就是丧师赔款。或许这就是对历史最大的讽刺吧。”

小武默然了半响，又道：“而我记得，很多宋人认为会败给金人，实出于天意。据有北宋使臣出使金国回来后私下里说，金太宗完颜吴乞买长的很像宋太祖赵匡胤。所以民间也有谣言称，金伐宋不过是赵匡胤不忿江山为二弟赵光义一系所得，所以有因果报应的意思。”

八角一哂，道：“你都说了，这不过是谣言！这个谣言的出处，只不过是一个使臣觐见时远观金国皇帝而已。至于北宋灭亡之时，三千赵氏皇族都被押运黄龙府---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见过完颜吴乞买，赵匡胤画像也是熟极于胸，为什么当时无人提到此事？”

小武搔了搔头，道：“这倒也是，北宋被俘的赵氏后人有很多后来在东北生活，其中的文人也很多，倒也确实无人在诗文记载中有如此一说。不过那个完颜吴乞买，从未亲自南下过，南宋人基本都没见过他，倒也是个很神秘的皇帝啊？”

八角忽然一笑，呵呵道：“其实这个完颜吴乞买，却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被大臣打过屁股的皇帝。你可知道吗？”

小武非常惊讶，道：“竟有此事？为什么呢？”

八角饶有兴味地解释道：“是这样的。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在消灭辽国的过程中，抢劫了许多府库，囤积了许多财物。在他死的时候，对继承人完颜吴乞买以及所有重臣留下了遗言---这些虏获的珍宝积藏必须管好、锁住，除非与外国开战、作为军费，否则任何理由不得动用。如有谁违反此誓，当重打数十军棍！其实这个话，主要就是说给他兄弟金太宗完颜吴乞买听的！”

小武眉毛一扬，道：“哦？难道说……”

八角呵呵大笑道：“你大概猜到了。金国的首都黄龙府名字虽好听，其实只是僻处东北吉林省的一个并不繁华的地方。金国起家之前，只是长白山中的打猎部落，所以朝廷非常简陋。另外，金太宗吴乞买又非常好酒，却没有多少钱买，因为金国本身各项预算都很少，而上等好酒又非常贵，所以也只能忍着。”

“有一年的冬天，酒瘾实在是熬不住了，吴乞买便偷偷地打开府库（钥匙本就由他本人保管），拿了些值钱的好东西出来。再让手下随从拿着宝货，到大一点的城市去，悄悄地换些好吃好喝的东西回来。”

小武笑道：“有钱花、随便花，这才是皇帝的追求！”

八角忍笑又道：“好酒买回来以后，本来闷声大发财就好了，但是吴乞买非常高兴地喝了许多---结果喝高了。随后吴乞买发了酒疯，在宫中弄出了很大的响动，整晚都不得消停。金国重臣们的住宅都散处在皇宫的周围，金国的皇宫又小、并且隔音效果又差---随后一打听，所有人都知道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第二天上朝之时，由粘罕等重臣领头、当众宣布：完颜吴乞买违背祖训、监守自盗，须当重责二十大棍！于是大臣们一拥而上，请皇帝下座受刑，于是吴乞买的屁股上只能老老实实地吃了二十记大棍。”

“杖责完成之后，各位大臣再请皇帝回御座，接着大家都跪下，轮流做沉痛的自我检讨。这样，吴乞买以后再也不敢动用府库财物了。”

小武大为讶异，失笑道：“居然还有这等搞笑的事情！”

八角也笑道：“还有，轮到兀术检讨的时候，他倒是在自我批评之余，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那就是向宋朝动兵！”

“既然辽国已灭，那就到宋国那里去抢劫一些财物回来吧！重要的是，这样抢回来的钱财是可以花用的---因为是不包含在完颜阿骨打的遗命范围之内的。换而言之，完颜吴乞买将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全新的小金库，从此可以有钱花、随便花！---这样就完美地避过了金太祖的遗训、也解决了皇帝无钱买酒的问题。”

小武目瞪口呆道：“如此就开始了金侵宋的历史？要不要这么搞笑啊？”

八角大笑道：“你也觉得历史有时候很无厘头啊？金国皇帝不能花从辽国抢来的钱，只能花从宋国抢来的钱---这就注定金伐宋的过程，也是金国皇帝逐渐腐化堕落的过程……”

停顿了一会儿，小武转头又叹道：“不过这么看来，金国的大臣们，既敢于坚持原则，又有办法‘开源节流’，与君分忧，也是很难能可贵啊？”

八角微笑道：“金国皇帝的权力，一直不是很集中的，并不是大一统的那种。当年完颜阿骨打起事反辽之前，只能请求其它各部落首领（也就是后来的重臣们）同自己一起起兵；大家若是不愿意，不如就将他本人绑送辽国算了。”

“当时，阿骨打甚至直接反绑了自己，然后去问其它人的态度，好在最终大家决定同他一起起兵抗辽---方才成就了金国。而完颜吴乞买时候的重臣们，如粘罕、兀术、娄室等，更是各个名声在外---每一个的人权力都不小。”

小武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后来完颜亮作为金国大臣，却能轻易篡位成功！可见金国早期还是很有原始部落习气的，没有被辽、宋等邻国所同化。”

“不过在靖康之变以后，完颜吴乞买在黄龙府受降仪式中，肆意折辱被献俘的赵宋三千皇族、尤其是徽钦二帝，可是跟原始部落的游牧习气有关？”

八角大笑道：“这恐怕是因为嫉妒吧。吴乞买虽是金国皇帝，却穷得连买酒钱都没有；然而却发现赵宋皇族穷奢极欲，心中不免火冒三丈，故尽情折辱之！”

小武也跟着哈哈大笑道：“想来一定如此了。不过他们的腐化堕落也是很快的，后代的金国和宋国，我看也没什么分别。”

八角叹息道：“没错。好日子过不了多久，人便开始急速腐化堕落---世事往往如此，很少有例外。而且整个社会的文化、也会由开放而转成保守，并且对外界的变化视而不见---这往往是致命的。”

小武同意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些游牧民族逐渐汉化的过程，也就是文化转变的过程---这使得他们变得跟宋朝越来越像，但同时又会被新崛起的游牧民族所击败！”

“宋朝先前的游牧大敌辽国，逐渐变成了跟文明的宋朝很像---然后他们被游牧的后起之辈金国消灭了；金国是下一个游牧大敌，但又逐渐变得跟文明的宋朝很像---结果他们又被游牧的后起之辈蒙古所消灭了。这是不断的轮回吗？”

八角点头微笑道：“差不多吧。对于宋朝来说，虽然北方游牧民族的主体在变，然而辽国、金国、蒙古只是时间上不同，在实质上是差别不大的。”

“如果宋朝不能改变其保守型的文化，做出本质性的突破、在思想上认可汉唐那样的对外方针---其实就是在等待安乐死。”

小武呆了半晌，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认为根本问题出在、决定当时文化主流的宋儒们，普遍在否定汉唐之时、汉人先辈们的铁血扩张文化---如此一来，宋朝的破局之路其实就无解！”

“所以宋朝也就绝不可能北伐成功。因为必须在心中建立一个长远目标，将辽、金、西夏、蒙古之地全部吞并，像汉武帝、唐高宗那样，北伐才是真正的解决方案！否则北伐就永远是个半吊子，口号喊得再响也是没多大意义的。”

八角含笑点头道：“基本上就是这样子，你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