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每个人都如一个个跳跃的火苗,散发着蓝色的幽光,行走在人世间,或彷徨在岔路口,或笔直地敏锐,秉持着磁场相异的观念,拨动暗哑的蓝调,期盼两簇合一,湮灭在浮起的火舌里。
那一年夏天,我高二,他大一,我高中,他大专,我遇到了他,给我如梦般的初醒,如腊月酿酒在三月的开窖,隐秘的香气萦绕在身边,会如黯淡瞳孔中乍现的一抹羞涩,是那种久违的透亮。
见面的第二天,我认定了他就是那个我作为独立个体,寻寻觅觅十几年要找的人,便迫不及待地向周围的人认定,大肆宣扬我的身份,“他的女朋友”,烂俗而浪漫。
都说喜欢一个人,就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我遇到他时,心中便已是荭草,从那时,记忆拼凑,我记得一切琐碎的事情,他的生日,他开学的日子,他说要约我出去吃饭的时间……
他待我也是在他人眼中是那般的好,准时快递到的生日蛋糕,走路时的绅士举动,说再见时的宠溺摸头。
可是,这一切,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因为他,我开始逃学,心中只被他和从睁眼就开始想他的早晨占据,老师讲的是什么,不知所云。
我开始变得性情乖戾,急于从乖乖女的躯壳中跳脱出来,目中无人,与同学起争执。
我开始抽烟,爆珠,万宝路,520,清甜的,甘凉的,呛鼻的,顺气的,都尝试过,只为那短短两分钟是从亮红的烟头到消失殆尽的寿命,只为抚慰因为他的无理取闹而争吵后掀起的波澜的情绪。
一切的一切,有短暂的预演,必然有惨剧的收尾。
我高考后来到了南京,他依旧盘踞在那所大专里。
最终,我们表示了再见,却没有一句正式的分手,是他先删掉了我的qq,我才意识到我们是真的结束了。
在分手很久之后我才想起来,他曾在我们正漫步到夜晚昏黄的路灯下时,眼神空洞地对我说过这么一段话“你将来会去到一个很好的城市,遇见更好的人,我觉得我配不上你”。
原来,玩笑也会成真。
人世间最奢侈的欢乐莫过于几人独孤不言漂泊在游离路灯下的死寂,而我那时并不快乐。
可能起始,便注定了我们的结局,悲惨而绝非凄美。
这是小众惨案。
不再是那样一个夏天,是一个萧瑟的秋天。
即将要入冬的温度,让我看到了从胸腔中呼出的白气,如同一张捕梦网,捉住每个形色匆匆的行人的思维闪光。
风中。
我站在人行道的等待处,直盯着对面的提示灯由刺眼的红转为绿时,好让泱泱的人群,踏过这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路口。
嘈杂,是近处起了争执。
我看见,在凌冽的寒风中,一名警察为了疏通因对面路口货车撞车而导致的交通拥挤,用他并不响亮的声音与与黑夜几乎融为一体的手势,指引着道路上鸣笛不断的汽车。
或许是司机乱了神没有看到警察的指挥,抑或是警察过于焦急地维护交通秩序。
在一辆滴滴车与警察擦肩而过的瞬间,两人愤怒的互相指责声在这条车水马龙的路上同时爆发,甚至可以说是谩骂。
那一刻,我看见两簇剑拔弩张的火焰在氧气的助燃下,火爆了起来,气势汹汹,仿是拥有气吞山河的仗势。
可是下一秒,这团火焰便被淹没在光怪陆离的城市之光中。
甚至没有泛起一丝涟漪,坠落,淹没,吞噬,犹如尼斯湖水怪的乍现,作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为自己日日如一的生活轨迹添置些许劳什子,在过后向他人转述的时候,加上点充裕着个人主义的言论和夸张矫揉的动作,却丝毫不屑于与所谓的大众看点相一致,独树旗帜,仿佛自己便是最有趣的灵魂。
这甚至不能算是一个小插曲。
身边的人们瞥一眼,嘴里嘟囔几句“什么司机素质太差,这警察怎么指挥的”,便转过自己高贵的头颅,全身散发出如天鹅般凛冽迫人的美,再无人提及,也只可惜他们的美,少了些两足直立行走的会思考的哺乳动物被称作人情味的感觉。
我,一个旁观者。
仿佛是琐事的备忘录,他们忘了,我还记得。
这字,带着膻膻的血腥气,再加点大家侃侃而谈的道德观。
依旧风中,矗立。
是我刚刚如游园惊梦后的错失的灵魂,终有漂泊无依,却无言笑晏晏,终有固执成疾,却无扁鹊神医,终有人间叹悲凉,却无天地把酒笑,
终有事后一纸云空言,却无风雨一席煮清茶。
这是大众惨案。
小众惨剧,我曾走心经历过,为一时的欢愉,要买一生的帐单,他曾穿过我的身体,带走了一些我的勇气,正如《泰坦尼克号》中的“一生那么短,遗忘又那么漫长”,是的,他在我的记忆中很漫长,漫长得足以让我付出的整个青春去埋葬它,还不时地需要夜莺的啼叫和玫瑰的祭奠来提醒我。
大众惨案,我也曾亲眼见证过,那年晚秋的风,冷得入骨,冷得足以寒心,冷得销香欲断魂,那些黑夜中的眼睛总有摄人心魄的魅力,也总会被有意识地遮蔽,于是寻找光明便不是他们唯一的追求了。
火苗与火苗的相遇,错误的时间,会戏谑时空观;错误的地点,会在心中烙印坐标。
每个人都活着,每个人都曾留下痕迹,每一道印迹,随着时间或残留,或被掩埋,每一件都是一桩惨案,由世人目睹,由世人经历,再由世人无病呻吟。
桩桩件件,组成了这个社会流动的人潮,在攒动的火舌中,继续找寻那个答案。
我便是如此这般的愚人。
人间惨案,莫过如此,流毒所至,处处败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