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是这个村子里最漂亮的,也是最有可能成为第一个从这里走出的大学生。她在县城里上中学,虽然她的衣着土里土气的,但她清秀的脸庞,袅娜的身姿依然让村里的男青年们为之痴迷。
她的学习成绩也很好,尽管说她出身农村,但她的成绩在学校里名列前茅,超越了许多当地县城的孩子。
她也被父母寄予厚望,因为只要她一考上大学,他们家族在这个地方就不一样了,毕竟第一个大学生就是他们家族的嘛!
她也对自己信心满满,对她父母说:“我以后考上北京大学了,带你们看天安门广场的升旗仪式。”
她妈妈也高兴地回应道:“那我们可全指望你了。”
她带着父母的期望,承载着家族的使命更加拼命地学习。在高考前的几次模拟中她的成绩都超过历年北大的分数线,老师们都说她上北大没问题,她也觉得自己上北大没问题。
高考到来了,父母问她需要陪考吗?她说不用,因为那时正是农忙时节。就这样,在这个只知道自己学校的陌生县城里,她独自上了考场。
考完第一场语文出来,她的脸色很难看,回到学校宿舍人问她考得咋样,她急匆匆地回道:“还行,还行。”
说罢她把脸朝向墙壁,睡觉了,下午还要考数学。
下午从考场出来的她似乎虚脱了,她一路回学校几乎是低着头的,晚饭也吃了很少一点儿。
两天的考试结束之后,父母租了一辆车来学校接她回家,一见面就问她考的咋样,她也强装笑颜,“考得还行”。
可她似乎真得和其他学生不太一样,其他人不论考得好与不好,都开心地讨论着两个月的假期去哪里玩,可她却一言不发,要不呆坐,要不走神。
回家了,村里人都问她考得咋样,她依旧是那句“考得还行”。她开始越来越不想出门,只是待在家里睡觉,她的房间的窗帘永远是拉上的。
父母让她出去透透气,但她说自己很累,只想休息。随着分球揭晓的时间越来越近,她也似乎越来越焦虑,有时一整夜不睡觉,在地上来回走。
她知道自己的分数了,没上当年的本科线,父母问她,她如实回答。父亲什么话也没说,到了一杯酒猛灌进自己的喉咙里,拿酒杯的手紧紧握着酒杯,似乎要捏碎那个酒杯,手也因为生气而颤抖。
她又回自己的房间了,自那以后,她就更少走出那间房子了,除了吃饭,她几乎都在那间房子里。有时她正吃饭途中,遇上外人来她家做客,她竟躲闪着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但这些父母都没有在意,因为农村的父母看孩子健康的唯一标准就是能正常吃饭,其他似乎都不太在意。
终于有一天,父亲对她说了这样一句话,“你大学也没考上,而且也花了这么多钱,你这么整天闷在家也不像回事。我给你相了一门亲事,你要不就嫁人吧,你弟弟也年纪不小了,该给他准备结婚的彩礼钱了。”
她听完这句话,噢了一声就走了,第二天天不亮她就起床了,她徒步走到了县城,去看了她曾经就读的高中。因为放假校门没开,她绕着学校外围走了一圈又一圈。
那天她很晚才回家,一回家父亲就骂她,“一整天死哪里去了,回家这么长时间,一顿饭也没给我们做过”。她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走向灶台,帮她妈妈做饭。
那天晚上她没有睡觉,回到自己的屋里,把自己的高中课本全都烧了。她翻看着自己的笔记本,里面有她抄录的舒婷的《致橡树》,她读着读着流起了眼泪。她拿起那支高考用的黑色中性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一个她的名字,笔依然很好用,字体也依然很好看,可那再也不属于她了。
没几天之后,她出嫁了,她嫁的人是村里的一个傻子,因为傻子家给的钱多,所以父亲就答应了这门亲事,她也没有说任何的不愿意,因为她读书时就花了家里很多钱。
傻子虽然傻,但知道什么是爱,傻子待她也很好,家里的所有农活都自己干。她也慢慢地感受到了生活的幸福,毕竟没有一个人的人生是完美的。
可好景不长,傻子在一次下煤窑的时候,煤窑塌陷,他被从顶上落下的石头砸死了。她看着丈夫的尸体一动不动,她不哭也不闹,只是在发呆。
丈夫的丧事在亲友们的帮助下办完了,亲人们都劝她想开一点儿,毕竟福祸不由人。她用手摸着丈夫的遗像,点了点头,似乎她明白了生活还得继续。
可那仅仅是似乎,她在丈夫死后的几天里疯了,之前那个美少女成了蓬头垢面的疯婆子,她有时看见有人从她家门口经过时,她会赤裸着上半身从屋里跑出来,双手抱着乳房看着那人傻笑。
她的一生不禁让人感叹,她的经历又让人唏嘘不已,一个高考失利毁了她的一生。其实她本有很多条路可以走的,高考失利可以复读啊,父亲逼婚可以选择不嫁啊,丈夫死了可以再嫁啊……
其实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因为人一生没有那么多如果,只有结果和后果。我们在为她苦难的一生感慨时,还应明白不要纠结于部分的人生,一步失利不代表满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