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放牛娃出身的山里人,头脑中与牛有关的故事,总也写不完。在此向读者诸君分享个借牛的故事吧。
记得童年时老家山区没有动力电,没有拖拉机。耕地要靠牛拉犁,吃粮要靠石磨把粮食粿粒磨成面粉,也是以牛拉磨为主。
那时候耕牛属生产队集体财产,起先集中在一起,由饲养员统一喂养放牧,生产队统一调动使用。后来分散到有条件的人家饲养放牧,按牛头给饲养者记工分,耕地时仍由生产队统一调动使用,但私人拉磨使用时在不影响耕地使用的情况下,饲养者有优先权。
每年腊月准备过年,石磨比较忙,备用者要排队。事先商量好,每家一天,轮换使用。拉磨的牛也就比较辛苦,有时要连续拉四五个小时的石磨。
记得有一次,我二爷家用石磨磨面,中途突然来找爷爷,说他家的牛拉磨不老实,不好好拉,要借我和爷爷饲养的老黄牛,把剩下的一半粮食磨完。爷爷说:“你也不提前说,我把牛再喂一下。”二爷家人说:“剩不多了,一会儿就完,完了再喂。”
老黄牛很乖,拉磨很卖力。二爷家人在磨房忙活,我和爷爷在家里边干活边等卸磨后放牛。约莫过了两个多小时,还不见卸磨。爷爷让我去看,我去看时二奶奶她们一边说“快了快了……”,一边使劲赶牛。
我回家把情况告诉爷爷。爷爷说:“肯定又偷偷加粮食了,可怜老黄牛还饿着肚子呢!”奶奶也在一傍嘟囔:“借的牛不心痛,……”正在此时,二爷家人慌忙跑来让爷爷快去看牛怎么了,卧在地上,口吐白沫。
爷爷听说,赶忙调配了半盆温水,并放进一撮食盐,端起就往磨房走,我也紧跟着去看。只见老黄牛卧在磨道里,喘着粗气,口角淌着白沫,身上的毛也湿漉漉的。爷爷心痛地一边抚摸着牛头,一边把温水盆放在牛嘴边,老黄牛一口气喝干了盆里的水。
喝完水,老黄牛也缓和了精神,爷爷使劲一拽,牛也站了起来。爷爷这才舒了口气,然后开始批评二奶奶说:“牛老了,体力不行了,还饿着肚子拉磨,你们又赶的太急了,刚才是晕厥了!”接着又补充一句:“今天就到这,剩下的明天再磨吧!”
二奶奶虽然蛮不高兴,但也没有坚持要磨完面,只好收拾卸磨。但过后在背后却对别人说,队里的牛,我们没喂好,还耽误了她磨面。
如今想起此事,不免令人心酸!当年还是小娃娃的我,如今也成老汉,爷爷奶奶她们早已在天堂的哪边。老家早已不存在的磨房,还有我的老黄牛,只在头脑中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