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11-11
我想让你知道,我曾经活过。
这是一份日记,倒着记的日记,当时并不懂得记忆,如今只是把它写出来。
1997年11月11日,我叫J,那年我十来岁。我现在疯了,当时还是有朋友的,忘了他叫啥了,就记得他姓彭,就叫他P吧。11月11日也是我瞎编的,我根本不记得认识他是哪年了,我就瞎编了个月份和日期。对于瞎编这种事,一听就很不靠谱,尤其是瞎编了准确的日期、数字、人名,就让人更觉得不靠谱了。但事情是真的,因为是真的,所以所有精确的事情都是瞎编的。你猜对了,P到底是不是P也是我刚感觉出来的,我忘了他叫什么了,但他是我的朋友。疯子的话就是这样,他说的瞎编的真的是瞎编的,他没说的才是重要的。
我疯了后,可能会没有朋友了,谁会愿意听一个疯子神神叨叨,虽然他们出于善意,愿意帮助帮助这个疯了的人,但是是绝对无人愿意听疯子絮叨的。疯子想,反正我的心底的空虚黑洞无法弥补,无所谓了。
11月11日那一天,他来我家玩,我们一起吃了晚饭,然后他被赶到了大门外。他坐在门口的石墩子上,靠在大门边的垛子上,用一个钉子在铁轨上压的飞镖,在我家大门上刻了我的名字。我家有我和我妹,我妈和我爸,我妹两岁。我忘了谁赶的他。他衣衫单薄,破破烂烂,脏兮兮的。11月的时候天很冷了。他坐在门口竟没有走,刻了名字,然后走了。路过的人说他就是个疯子。
因为他爹是个疯子。并不是它亲爸,他亲爸是谁根本不知道,就知道他是他爸抱回来养的,他也没妈。另一个错乱的记忆里他妈跳茅子死了,他没妈,但是他妈死没死并不重要。他没妈甚至比他爹是我们村给人画材的一样重要。这就是疯子的天性,我记得他住的很远,但曾经我们玩的很好,都是疯子吧,有共同的特性,或许我当时也还没疯,所以怕我疯,他被赶走了。其实他挺正常,只是可怜,可怜这个词是我没疯前想到的,疯了后就没有人是可怜的了。
画材就是给棺材画上花纹,棺材头上画的尤为精美,这是个手艺活,如果展览纸扎的卢浮宫看到了这门手艺,没准也会收藏棺材,新鲜的刚盛了人的棺材。这个手艺只有盛了人的棺材才需要画这个。盛了人才知道向谁家收钱,孝子贤孙们讨论一番,才会AA制的为老爹付了这个钱。画材的手艺有两种,一种就是话,一种叫塑,类似一种面塑,是立体的,后者贵一些。画的内容很传统,千年未变,就是二十四孝图,可由子孙为他们爹挑几副绘上去。若有儿媳妇,大致有两类,一类坚决只要绘,死都死了,省钱,一类可能用塑的,死都死了,风光一回。
我记得看过一次他爹画材,看的很认真,觉得很美。我可能就是这样和这个P认识的吧。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他不见了,以后再没见过,我都忘了,要不是我疯了,我也想不起来他。我不知道他家在哪,就是觉得和他玩的来,玩了没两天,他消失了。也许他是他爹画在那个材上面卧冰的小孩吧?不对,他太脏了,那个小孩白白胖胖。
我不确定,当时,我是否已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