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表舅敲开了我办公室的门。
我一眼差点没认出来,多年不见,表舅看上去老了好多,黑瘦憔悴,胡子拉碴,他和表舅妈一起,迟迟疑疑地问:“你是二丫头哈?”
原来表舅夫妻两个是来找“政府”讨工钱的,想来想去,只认得我一个在县里工作的,这才辗转找到这里来。
我连忙请他们坐下,问了下大概情况:原来去年上半年表舅跟村里一个熟人到工地上做了9个月油漆工,还有九千多元工钱没收到。多次到工头那里去讨要未果,因此想来找政府帮忙。
表舅和其他工友原本茫然无计,只在家里叹气,表舅妈读过高中的,觉得应该有地方找说法,因此说服表舅上县城来了。
我带他俩到劳动监察大队咨询,其他人出去公干了,工作人员小邹接待了我们,问表舅有欠薪依据没?表舅妈连声应有,从兜里掏出张欠条,上面落款是张xx。小邹问,那这是个什么项目?什么公司?表舅只知道是在市里工地上,不知道是什么公司。
小邹见此,告知我们:一、欠条时间还未过时效,可以投诉,如超过两年就过诉讼期了;二、劳动监察管辖按工地所在地划分,这事儿得找市里;三、必须弄清楚雇你作工的公司名称。
看来当务之急得弄清公司名称了。我让表舅仔细回忆下工地环境,工地竖什么牌子没?围墙上刷标语时的落款?表舅揺摇头,说没有注意过。
表舅妈又打电话问带表舅去工地的人,那人也回没注意。表舅妈一个劲儿埋怨表舅是个痴木头。表舅有点发怒:“我一天到晚会累死,还东瞄西瞟搞么的。”
我又问表舅当时工地在哪?他说什么“高专”。我让他讲仔细点,他突然挠头不说话。表舅妈补充道:“他不认得几个字,刚才问那个一路去的熟人了,是幼儿高等专科学校对面的工地。”
我在脑中想了会,搜出个熟人来,她老公在高专教书,我打电话问她,晓得了对面是技师学院。
百度了下该学院地址,查找到了个招生电话,由此找到了后勤电话,说起来,这还有个插曲,后勤负责人电话要不到,我只好打官腔,说是xx部门有工作交流,才得到的。
与后勤负责人一讲这事,他立即撂挑子:“我们的钱早付完了,别找这里。”我跟他讲不是找他要钱,只是希望他告诉我工地承建单位名称。他连称“不知道”,挂了电话。
我编辑了一条短信给他:“x主任,民工情绪激动,要到学校来闹。我劝他们走正常渠道上诉,请你告知承建方公司名称,体谅下民工艰难。”
一会儿,x主任回电:“那么多承包商,只知道总包头xx建设”。
又分头打两个区劳动监察大队电话,得知该工地归市支队管辖。x区熊队很热心,说xx建设是他们辖区公司,虽工地不属他们管辖,但可以先帮我们协调下。
不久,xx建设工程部长给表舅打电话,让去公司协调。表舅夫妻两个喜欢得不得了,高高兴兴去了。
部长翻了帐簿,说不差那个工地包头的钱了。表舅妈急道:“那怎么办?”部长摊手:“我也没法。”
表舅妈打电话问我,我又咨询本县劳动监察,程队回说,找公司是没错的,按规定公司就得把工钱发到民工手里,层层分包就是不行的。
我叫表舅妈去市支队投诉。表舅两人在市内乱转,坐错了几趟车,到得下午才摸到市支队备案。还好,有专门的欠薪办,一去就把手续办了。
两夫妻回村里等消息。表舅妈跟我打电话探讨:“那个工作人员要我给银行卡号了,应该会解决吧?”我安慰她不要急。
大概备案后不到两月,支队通知表舅去处理。表舅妈给我讲当时情景:“部长要我们撤诉,我不干,叫他给钱了才撤。部长讲,那就不管了,你们是黑工,我们不认。工作人员连说他‘你这就不对了’,跟他说,再不处理就移送司法机关了。”
当时不了了之,表舅两个也冷心了。前天,我正在广场散步,电话响了。那头表舅妈欣喜不已:“卡上到钱了,工钱一齐得到了。”
我也替他们高兴,血汗钱得回来了。
写在后面的话:维权没那么可怕,正当理由,无须憋屈。注意事项:劳务有效凭据,工资欠条,资方名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