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松措的湖边,放空自己,隔绝外界,将灵魂投入那一片蔚蓝之中,我问,是向生而死,还是向死而生?圣湖没有给我答案,同行的伙伴也没有给我答案。但是在56天以后的当下,我突然有了答案——向死而生。
向死而生,是每一个人的常态,我们从出生起,就注定走向死亡。所以,这生的每一天,都在向死。这是德国哲学家马丁·海德格尔在其存在论名著《存在与时间里面》中给出的生命意义上的倒计时法——提前到死中去。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从婴儿变成儿童、少年、青年、中年、老年,然后走进既有的结局;我们从纯粹到复杂,从鲜亮到斑驳,然后认知全部的喜怒哀乐;我们的身体机能和意识力量走向巅峰,又回落低谷。所以,这是一场渡劫。一场洗尽铅华、渴望回归的劫。
向死而生,落幕皆在尘土,却并非毫无意义。正是因为有了死的警醒,我们才有了轰轰烈烈义无反顾的勇气,才有了追求本真怜取眼前的果敢。而我们在这过程中得到的,都将融入我们的墓志铭,嵌入整个时代的脉络中。己渡,人渡,众生渡。从这个角度看,是界限造就了人,即向死而生,虽死犹生。
那么向生而死呢?有人认为,向生而死,是回归。是历经劫难后的透,是看淡是非恩怨的悟,是返璞归真。我却觉得,这是走向生理本真的过程,又是逃避心灵本真的过程。
可以假想,我们从墓地出生,白发苍苍,然后逆向生长,最终变成嗷嗷待哺的婴孩,又胎死腹中。我们经历又遗忘,我们获得苍白的纯粹,失去思考的能力。当我们变身“芦苇”,活着的时候,以为自己从来不会死;死的时候,却又觉得好像从来没有活过。
当然,艾辛格尔在《镜中故事》里有过更诗意的描写:在相爱之前,恋人就已经永别;在怀孕之前,孩子就已经夭折;在最后的沉默到来之后,生命才刚刚开始。她逆转时间与因果,是对直线型时间强权的拆解,是对父权语言秩序的瓦解,更是对“穿过死的镜面进入生的希望”的诉求。也就是说,艾辛格尔是在借助“向生而死”建构“向死而生”的信仰。
“仿佛我们每个人都知道宿命, 却不敢惊扰即将满溢的泪滴。 和注定献给圣主的祭品, 别让我尚未品尝幸福就死去。 ”就像电影《布列斯特要塞》主题曲的歌词一样,生是本能,但唯有向死而生,才能在流动的可能性中抵达最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