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我带你去看落叶!
如果你不来南方,你永远不知道,落叶不只属于秋天,它也属于春天;如果你不来南方,你永远不知道,春天不仅是繁花似锦,也有落叶纷飞;如果你不知道南方的大叶榕,你走在大街上,会有走错季节的幻觉,明明春意盎然,似穿越到了秋色壮丽。
三角梅把天桥涂成火红火红,不理;紫荆把天空染成粉紫粉紫,不理;炮仗把围墙抹成橙黄橙黄,也不理;木棉一朵一朵从天而降,没轻没重砸在你的肩头上,不理,都不理!
春天的落叶在哪?
不需走多远,就下个楼吧。三步两步,大叶榕如长者,站得高高的,伸出巨大的树冠,温和地看来人来人往,车来车去。你可以在树下休憩,也可以在树下聊天,还可以在树下读本书,还可以在树下发发呆。
春意一浓再浓,深绿的叶子,一黄再黄。一片两片,一枝两枝,一棵两棵,一街两街,一院两院,全黄了,金黄的黄。心急的小鸟在树叶中窜来窜去,叽叽喳喳嚷道:说好的长新叶呢?
榕树温和一笑,不紧不慢,即使榕叶堪比成熟的果子,摇摇欲坠。你以为它要掉了,没有!还欠一阵春风,还欠一场春雨。
春风来了,摇晃着榕枝丫,哗啦啦,榕叶松开树枝,飘飘悠悠,在空中打个转,翻个跟斗,才不紧不慢地落到地面。似万千蝴蝶在空中飞舞,翻滚,落在人的发梢上,落在汽车顶上,落在屋檐上,落在围墙上,落在地上。
汽车驶过,榕叶被车轮卷起,扬得远远的,似乎美梦被惊醒了,糊里糊涂就跟着跑。人走来,踩在厚厚的叶子上,吱吱作响,树叶迸裂的声音,奏出一首春天的和谐曲。整个空气中,都飘荡着落叶的气息,榕叶的味道有意无意往人的鼻腔里钻,不禁深吸一口,仔细辨认一下,思量一番:这到底该算春天,还是秋天?
抬头,阳光正穿过树枝,光影洒在满地树叶上,温暖甜美,如来了一份提拉米苏。瞬间笑了:分明是春天!榕叶之落从未悲壮!
春雨来了,酣畅淋漓,大珠小珠,沙沙沙沙!是雨砸在树叶上?还是树叶掉在地上?分不清。不用出门了,抬头,不禁呆住。窗外,榕叶如蝶,叶上有雨,雨中有叶。落叶?落雨?竟一时难辨!
春雨来得这么迅速,噼哩啪啦,似一阵机关枪,瞬间,地上铺上一层金黄。才跌落的榕叶,被雨水洗去纤尘,更是黄得透亮,黄得逼眼。眼见着榕叶如此奋不顾身扑向大地,不禁有几分震撼。
如此不停的雨,明天,该是繁叶落尽罢!榕树马上就会换上新衣,总会这么想。
第二天清晨,街上榕叶总会被勤快的环卫工人扫去。榕叶被扫把推在一起,你挤我,我挤你,刷刷刷。只是这边才扫完,那边又落下,如淘气的娃,故意弄些恶作剧出来。
很快,它们将挤在塑料袋中,远离大树,远离故土,去了不知道的地方。或化成一缕轻烟,或融成一团沃土,或继续保持叶的形,不变的总是叶的魂。城市的落叶终究归不了根!
潮湿的梅雨季节,湿掉的,可有你的心?
不禁总会念及远方,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诗意也在远方。久居南方,久居城中,工作生活牵绊多多,以无法走出城中为憾,以无法领略北方红叶壮观为憾。
不禁会念及故乡,那里的春天又是不一样。总以为那些桃红柳绿、梨白油菜黄才是我的春,我曾拥有过无数天真烂漫的春天。梦境里,这些春总不远处默默注视我,由我出生成长,看我远走他乡,候我春去归去,可我回不去,怎么也回不去。时光荏苒,岁月不再,故乡终究变成了他乡!
榕叶飘落,年复一年,终究明白:心安之处即故乡,离不开的故乡。于是,习惯了这春天的落叶,习惯了这湿漉漉的春天,习惯了一夜之间的叶落叶长。于是,学会了在熟悉的地方找风景,学会了爱这个地方,深深地去爱。
看!人们三三两两,在捕捉榕叶的美,榕叶的炫丽。你看,树下的学子,树下的姑娘,树下的小伙,树下的大妈,都掏出手机相机,都在全神贯注玩叶子。有人讲粤语,更多的人在讲国语,人与人间,互相融合,早已不分地区,不分本地与外地,文化在不知不觉中彼此渗透。
人们来到了校园间,夹着书香,赏叶去;人们走在了大街上,从容不迫,踩叶去;人们逛进了公园里,喜气悠闲,拍叶去;人们爬上了山坡上,探春寻迹,望叶去;人们坐在屋里,泡上一壶新茶,闲听雨打榕叶。
我们一直朝前走,走着走着,或许一不小心把风景丢了。我们定要好好问问自己,是否可以慢下来,慢一点点,留点时间,留点空间,留些心绪,抬眼望望头顶的榕树。如此春色,不应负,就如我们不负初心!
春天了,来吧,我定带你看落叶,我定劝君更尽一杯酒,南下羊城有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