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住在南村,这是城中村,但房子不是我家的。我只是一个租客而已。租房子是在二楼,当时二楼就算高级的。一楼是房东家,专门卖豆芽,地下经常湿湿的,看起来很滑。但我从未滑倒。倒是对门那个小男孩,每天都例行公事般地在那里滑一下。有时候,摔的疼出眼泪。有时候侥幸站稳。时间一常,便习惯了。不滑的时候反而自己主动滑起来了。为此,我没少看他的笑话。他也没少被揍屁股。他的屁股除了与那片湿漉漉的水泥地有缘,也与爸爸妈妈的巴掌结下了美妙的缘分。
但,那个男孩我已无法详细记起来了。我只知道,我们在一起整天打架,然后,他姐姐找我来报仇。我们两人构成一个世界,整天兴风作浪,神经兮兮。两人分别代表一个国家,每天都忙于战争,既不是为了权利,也不是为了土地。两国彼此的外交关系从未和谐。
好了,从那片记忆里走出吧。否则美丽的回忆也会走向黑色的死亡。在开阔的平房左侧,一棵梧桐从外面伸进来。枝叶繁茂,凉风习习,落叶飘摇。一阵阵香味,什么香味?那是梧桐花的香味。紫色的,很美丽。其实,那不是梧桐,而是普通的桐树。但,我一直认为那是梧桐。于是,每年我最期盼就是在树下捡花。我喜欢最美的花,因为人们总是先找自己缺的。其次,最美的花,往往是最绽放的,最绽放的一定是最成熟的。我不成熟,也不想成熟。在我心中,成熟总是预示着凋落。总是和拘束相关。我爱的是自由,厌恶管束。这对我有提醒作用。最美丽的花也最经不起风吹雨打。像我般脆弱。
我每天都会把捡来的花装起来,然后在一个有风的日子,把紫色的花瓣,一片片撕掉,然后洒向楼下。花瓣随风飘落,看起来很美。这棵树对我来讲是梧桐也好,是桐树也罢。我已不再关注。对我而言,这只是我回忆的一角,是我成长的一步。我用自己稚嫩的小鞋曾经踏实地踩在这棵树下。
这棵桐树,一直在提醒我,我回不去了。
我本不想去写这个。但脚下我又看到了紫色的花朵。花朵让我想起了那个角落。角落里,我的身影和明媚的阳光。甜甜的空气和柔柔的风。一个破旧的鸡笼和一阵阵饭菜的香味。那时候爷爷还在屋里喝着白酒。我总还可以帮着他去买蚕豆。奶奶的身体依然矫健,没有一点残疾。我和他们还能同时一起吃饭。
可不知时光怎么的,剥夺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