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完】「请进。」
我的前男友一脸冷淡地摘下眼镜,眉梢一蹙:「走错了?」
我连滚带爬地远离他,再三确认门诊室名字:「怎么是你?!」
这时旁边的小护士终于弱弱开口:「顾医生,没走错,她是乳腺增生。」
顾瑾垂眸,那双好看的眼睛盯在我身上而后微微一眯:「嗯。」我大气还没喘过来,就听到他接上下一句,「坐过来。」
比素颜遇上前男友更社死的,是素颜去医院乳腺外科正好遇上前男友看诊。
我一直知道顾瑾是外科医生,但我没想到他还管这方面!更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沦落到此地步!
「我能换位女医生吗?」
护士姐姐以一种奇异的目光看我,没有一秒犹豫地摇头:「现在能来的只有顾医生。」
她微笑着说:「我十分理解女性患者容易害羞,但没关系,这是正常流程,把我们当成大白菜就好。」
顾瑾……不,顾大白菜慢条斯理地示意我坐那,表现得极其正人君子:「现在可以开始了?」
接下来的触诊不堪回首,我狠狠闭上眼睛认命了。
「有无胀痛?」
他问我,语气波澜不惊。
我睫毛疯狂地颤,表情都有点扭曲:「有。」
「例假周期……」他停顿一秒,换了个问题,「有无生育史?」
饶是我此刻脸色爆红都嘴角一抽:「我有没有你不清楚?」
他好像笑了声又好像没有,短促得仿若幻觉:「三个月,粥粥,三个月没见,我怎么会清楚呢?」
十分理所当然的语气。
我差点没跳起来,理智告诉我要忍气吞声,呲出一口大白牙强装淡定说:「没有。」
笔尖落在纸上沙沙地响,我闭着眼看不到他的表情,良久听到一声轻飘飘的喟叹:「嗯,没有。」
「……」
我忍!
煎熬的一个小时终于过去,我穿得严严实实等待护士姐姐传唤。
超声检查出来结果,她递给我:「双侧二级,建议定期来医院复查。」
这时一件外套突然披到头顶,是顾瑾的,携带消毒水的味道。
他重新戴上那副金边眼镜,一身白大褂显得很斯文败类,他认真抚平外套上的褶皱,然后低声在我耳边说:「粥粥,别急,我要你下次亲自还我。」
「事情就是这样。」
我悲愤欲绝地阐述一遍后,闺蜜停顿半天:「粥粥,你怕是个憨批。」她带着一种怜爱的目光摸我的头,「其实吧,昨天外科的值班医生还有一位,林泽正好也去看病。」
林泽是她男朋友。
一句话宛如晴天霹雳,我人都傻了,突然想到护士姐姐那个奇异的表情:「我当时社死得巴不得给自己一锤子晕过去,没想这么多。」
闺蜜捶着我的腿狂笑:「这么久了你还是玩不过他。」
那件外套烘干后被扔在沙发上,她目测一遍后叹为观止:「洗衣机洗的?」
我面无表情地把它塞进塑料袋里:「我现在感觉我的洗衣机被玷污了。」
医院人来人往,我拎着袋子朝妇科的方向进发,然后就瞅见一个女人进了上次那间屋子。
鬼使神差地,我连忙靠过去,刚巧看到未闭合的门里穿白大褂的身影。
当然还没看仔细门就关上了。
「你在做什么?」
一道冷淡又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瞬间哑火。
转头就对上顾瑾似笑非笑的眼睛。
手里的袋子它烫手啊,我径直就扔到他怀里,还不忘用他的话呛他,一字一顿道:「亲自还你衣服啊,顾医生。」
他接得顺手,眉梢微挑时狭长眼尾就像长了钩子:「跟我来。」
我立马后退一步,但突然想到还有账没算:「行。」
他带我去了间独立办公室,里面东西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
哦,唯一的椅子被他给坐了,然后气定神闲对我说:「请坐。」
坐哪?
只剩床了,难不成我坐桌子上?
我眼皮子不停地跳,心道分手三个月这厮越发不要脸。
但下一刻却见他随手就推出旁边的另一张椅子,这张要更矮些,刚才被他挡住我才没看见。
我嘴角一抽:「谢谢你。」
结果手还没碰到把手,椅子又被他推走了。
顾瑾慢条斯理地仰头,苍白脖颈微微抬起时看得到隐约的青筋,说出的话却让我咬牙切齿:「粥粥,你刚刚……」他指着床的方向,「想坐那里?」
胡说八道!
我是没地方可坐!
他还在继续:「也不是不可以,你以前总是喜欢弄乱。」
我连忙扯过那张椅子坐下:「闭嘴。」
然后仰头的就变成我自己。
他从善如流地垂眸:「嗯?」
我终于有机会兴师问罪,机关枪似的吧嗒吧嗒说:「昨天的值班医生明明不止你一个,顾瑾我问你,他去哪了?」
「张医生正好有病人。」他神色似有点遗憾,「所以我来看你。」
我信他就是脑子有泡,冷笑一声:「编,继续编。」
但顾瑾显然不走寻常路,他就认了:「嗯,我编的。」
镜片后那双眼睛里倒映着我的影子,他低低地笑:「粥粥,我有私心。」
「他想复合?」闺蜜单刀直入问,「你答应了?」
我眼神飘忽:「没有。」
她却长叹一口气,看我的眼神已经像即将泼出去的水:「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们分手的理由太奇葩了。」
要说我跟顾瑾为什么分手,其实有点难以启齿。
我以为他过于冷淡生人勿碰,没错我这个女朋友也被列入范畴,他却以为是我太过奔放他招架不住。
这属实不能怪我,那个时候的顾瑾那是真斯文君子,高冷男神,整个就是一块行走的冰。
我想拉个小手都得找准时机,快准狠才能得逞。
但谁家男朋友是这样的?
恋爱前那是挑战,恋爱后那就是无趣。
在又一次企图牵手被拒后,他敛眸皱眉:「粥粥,回去再牵。」
我脑子一热,那根弦就绷断了:「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你的女朋友?」
幸好商场此时人不算多,我泪洒当场的样子除了他没人看:「手都不能牵,腹肌不能看,我不要这样的男朋友!」
顾瑾那时候的表情是什么样我没看清,哭得太狠眼妆都晕了,只记得他递过来的纸巾和冷淡的声线:「粥粥,别哭。」
这谁能不破防?
我哭得更凶了,当天就提了分手。
往事不堪回首,闺蜜一脸意味深长地说:「顾瑾那骨相不应该啊,不让牵手肯定是别的原因。」
这话我反应了半天才回过味……
手机突然响了声,我低头一看,喜从天降:「合租广告有人接了!」
两室一厅的公寓一直缺人,但闺蜜跟她男友有房子,房租我一个人实在承担不起。
她也凑过来看:「男的女的?」
「这倒是没说。」我翻了翻留言信息,是新注册的号,「对方说想上门看看。」
「什么时候?」
门铃突然响了。
我直勾勾瞅着屏幕上那俩字:「今天。」
结果从猫眼里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医院外的顾瑾脱下白大褂穿了那件外套,笑得温和:「粥粥,我来面试你的室友。」
我一脸牙酸:「原来是你。」
闺蜜听这声音直接跑路:「突然有点事,你们聊。」
大门被「啪」地关上,顾瑾无比自然地进来,无比礼貌地问:「我可以坐吗?」
我皮笑肉不笑:「你都进来了,当然可以。」
「但我不想招男室友。」
对于他的意图我表示拒绝:「你应该能认清楚自己的性别吧?」
「房租三七分,」顾瑾不为所动,并且从容抛出条件,「你三,我七。」
「……」
可恶,社畜本畜狠狠地心动了。
他唇角带着很浅的笑意:「而且粥粥,你短时间应该找不到女室友。」
笃定的陈述句。
我那广告放出去几个月都没人理,再找不着人摊租我就该吃土了。
金钱的力量是强大的,我彻底低下自己那名为尊严的头颅。
一时的妥协处于计划之外,我打着哈欠趿拉着拖鞋走出门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厨房飘来久违的香味,顾瑾一身装束打理妥当,清俊又矜贵,跟我的蓬头垢面形成鲜明对比:「早餐做了蔬菜粥,你记得吃。」
我瞬间提神醒脑,结结巴巴道:「不了,我去公司的路上买个面包。」
他眉头一蹙:「这是医嘱。乳腺增生是因为你不良的生活习惯导致的,从现在起你必须规律饮食。」
这确实是事实,我语塞:「知道了。」
他接着道:「以后你的饮食我全权负责。」
「这不太好吧?」
他眼皮都不抬一下地念:「房租。」
我立刻改口:「我是说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毕竟医院挺忙的。」然后拿以前的事举例子,「你看你以前忙到都顾不上回来吃饭,现在反倒要天天做饭。」
我苦口婆心地劝:「我自己的身体我肯定会放在心上。」
他却微微一愣,随即轻笑:「从前是我的错。」
眼见走向不太对,我放弃挣扎,麻溜坐下喝粥:「不早了,你快去医院吧。」
顾瑾站了很久,视线轻飘飘地落在我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再开口时嗓音哑了点:「我走了。」
我刚好舀了勺粥放进嘴巴里,含糊应了声,接着听到门轻轻关上的声响。
还挺好吃,他的手艺一直都很好,可惜以前能吃到的机会并不多。
那天起,顾瑾真的开始准时回来洗手做羹汤。
我每次下班拖着一身疲惫,打开门总能看到厨房明亮的光,以及端菜热菜的他。
像个家庭煮夫。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蹦出来这个词,我深感罪恶。
有一次晚上在公司加班,我忙得头昏脑涨,歇下来喝水的间隙才发现手机里二十来个未接来电,来自备注「姓顾的」,这才惊觉忘了跟他说,连忙打过去,但没人接。
手机「嘟嘟」地响,一直到自动挂断。
这时一阵脚步声靠近,办公室熄了灯,只剩我这台电脑亮着,我警惕抬头。
这栋大楼出入都有保安看着,怎么会有外人进来?
「粥粥。」
黑暗里有人唤我,手电筒一晃,露出顾瑾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我松了一口气,手指从报警按键上移开:「你怎么来了?」
他手里提着保温盒:「我看你一直没回去,电话也不接,所以自作主张来这里找你了。」语气温和极了,「你不会怪我吧?」
我能说什么呢?
胃里咕咕叫,当然是接过吃的并微笑:「当然不会,谢谢你这么贴心。」
在我狼吞虎咽的当口,他拉了把椅子坐在旁边,视线落到电脑屏幕上。
淡淡的光打在他纤密的睫毛上,铺下一层青灰色,我听着敲击键盘的声音讶异转头,第一反应是这人还是那么好看,第二反应是发现他填的数字竟然都是对的,更惊讶了:「你会填报表?」
他支着下巴,眼尾勾起跟狐狸似的:「我是为谁学的?」
嘴里的饭菜它突然就更香了,我重重吞咽下去,然后回以腼腆一笑:「辛苦你了。」
当年我一脚踏入会计这条不归路,从初级会计证到中级会计证不可谓不辛酸。
那个时候已经被拐成男朋友的顾瑾跟着学了点——为了教我。
大概是实在被我蠢到看不下去,这位智商极高的顾医生涉猎颇多,后面完全代替肖磊荣的视频充当老师角色。
最后我还真的过了。
打住,想到这里我低头鹌鹑似的吃饭,他似乎只是随口一说,重新看向屏幕。
一时间咀嚼声和键盘敲击声交相辉映。
繁杂的报表到他手里变得井井有条,等我吃完他已经把剩余工作收了尾,接着抽出一张纸巾。
我刚想接过,却见他已经靠了过来。
消毒水的味道萦绕在鼻息之间,他的神色专注又认真,不紧不慢地擦拭我的嘴巴。
我不自在地想接过纸巾,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就看到他的睫毛剧烈一颤,纸巾掉在地上,他猛地收回手。
(非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