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堂里眉毛怎么动都要讲规矩,禅风如此高峻——浙江绍兴会稽山寂静禅寺参学记

差点错过寂静禅寺

寂静禅寺是浙江绍兴宝林山中的一座禅宗的寺院。

一如其名,寺院面积小,山门也实在是不起眼,很多人从门前过,错过了也不自知,一下子竟去到山顶上翻修的龙华寺和新建的兜率天宫风景区了。

会稽山的山顶上,现在是一个每年能吞吐300万人,超过10余万平方米的佛教文化旅游景区。景区建筑依《上生经》及《下生经》等经典进行规划,由兜率天宫(天上净土)和会稽山龙华寺(人间净土)两大建筑群组成。

据说东晋时的高僧支遁在此山上翻译过大量的弥勒经典,并写作著名的《弥勒赞》,此次暂且按下不表。要拜访的寂静禅寺就安安静静地伏藏在龙华寺下面的山岙里。和山顶上香客熙攘的景象相比,乍一眼看过去的寂静禅寺显的破败、冷清。大雄宝殿后还是一片工地,并没有近期内能够完工的迹象。


开山祖师是密参禅师

也只有住禅堂的禅和子们才知道,事实上这寂静禅寺是绍兴会稽山上现代佛教事业的开源中心,而会稽山上各大小寺院庵堂皆以寂静禅寺做为根本道场,因为本寺开山祖师是密参禅师。

密参禅师是谁?

凡了解近代禅宗的都知道有“南虚云,北真空”的说法,扬州城内还有一位住持过高旻寺的来果禅师,可称是近代禅宗的三大宗师大德了。而密参禅师,很可能是我们这个时代同时亲近过这三个善知识的唯一的人。

密参禅师的弟子,现在本院的住持昌融法师这样评价他的老师“他青年时代亲近三位善知识,顺境学禅;中年时代居住闹市,逆境行道;晚年时代隐居深山,接引后学。”可谓总结到位。

我在大雄宝殿后的工地上见到了本院的住持上昌下融师父,师父引我到方丈一叙。我方得知,密参师于二十四岁于北京广济寺受具足戒。受戒后亲近当时北京一带最有名的宗门大德,北京弥勒院的真空老禅师。二十六岁南下到扬州亲近高旻寺来果禅师。三十岁从扬州南下,至广东韶关云门寺亲近虚云老和尚三年。

虚云老和尚的禅风


寂静禅寺:禅风高峻

这一寂静禅寺兴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原名”寂静园”,道雨比丘尼以卖去上海住屋所得两千元人民币,延请其师由沪入山造寺。密参禅师在此山谷寻得甜泉一眼,观山中森秀气象为国内少见,即定于此建茅蓬数间,以做大众修持之所。近代禅门有几句话,说的就是禅门的宗风:金山的腿子(盘腿),高旻寺的香,天宁的放参(斋饭)盖三江,其中高旻寺的香说的就是:扬州高旻寺以坐香时间长为特点,一天要坐14支香,要求极严格,因而丛林间有“金山寺的腿子难熬,高旻寺的长香难坐”之说,

传说当年的康熙皇帝想进到禅堂里头来坐禅,但是他坐禅的时候脑子里头心猿意马,也许是想起了在御花园里头和嫔妃们的打闹,这个念头一闪,就被维持秩序的维那(nuo)师给看破了,维那师就走过来,用板子打了他三板,这可是皇帝!

维那随时握在手里的香板,长一尺九寸八分,上面写有:“维那”二字  
慧命牌,高八寸六分、宽一寸六分,上面写:“大众慧命在汝一人,汝若不顾罪归汝身”;底坐香盘高一寸二分,长七寸五分,宽七寸五分。

他走出禅堂以后向方丈去告状,说刚才维那师居然敢打我,还打了我三板,方丈师父一言不发,拿起板子又打了他两板,这个故事也可能是个传说,但是它说明天下真正的禅宗寺院的禅风是非常高峻的。正是因为开山师和来果禅师的传承原因,寂静禅寺的禅堂规矩是和当年的高旻寺一模一样的严格,还更有甚之。在别家禅寺随着老和尚的圆寂而和禅林繁琐清规渐行渐远的当代,以我实际的感知,我参学的寂静禅寺还完全当得起:天下丛林不止单,苛守禅制者。这样的称号。

和其他的禅宗寺院一样,寂静禅寺的日常生活与佛事活动:每天早晚上殿、过堂、坐香、讲经、诵经、出坡。既有規律,又极清苦,参、学不辍,把凡夫有漏的身心,纳入佛门中不舍一法的佛法大海中去。

禅堂:禅宗丛林中最神圣的地方

趁着下一柱香的坐禅开始之前,我来到了寂静禅寺的禅堂。

禅堂是禅宗丛林中间最神圣的地方,也是禅宗丛林追忏的灵魂所在。

寂静禅寺的禅堂非常的空寂,光线不明不昧,空气中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四面墙上都挂着:念佛是谁?究竟是谁?这样的话头。好禅堂管理严格,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去。挂了二板,师父们就出去吃茶、放参去了,门口若是挑帘,那是解香、开静的时刻。

这禅堂中就不能再有一个人。我便只在门外观,但见禅堂的中央,是佛龛里的释迦牟尼像并不是如其他道场那样只有一尊,而是绕中柱供奉了八尊,所有四面八方坐香的人都能看得到,都能得到佛力的加持,都能心生敬畏,不敢懈怠。别看寂静禅寺整个的寺院并不大,可它的的禅堂却很大,一次能容纳百多号人坐香,内部空间建筑的也很有特色。绕佛龛跑香的时候,会自然的形成内外两圈。

跑香的时候,脖子微收轻碰大褂衣领,左手摆三分,右手甩七分,若是师父打二板,就是站板,跑香的要原地立住,手放在大腿两侧。听候维那师父的招呼,一般跑香毕,就是铺棕垫,礼佛。之后进行三板一钟止大静,与会大众就会随着渐细的钟声进入禅修正定当中。

引磬:如碗状的小钟,以小铁枹击之。于其底部中央贯纽,附有握柄,便于把持。为大板起香、扬板与钟板三结三交及开静,问讯出堂之用。

当值师父将帘子放下来的时候,是连门都要插上门闩的,有时还会故意将门狠狠的关上,大众的心中就一凛:哎呀,这下子出不去了!这也是师父们坐香的时候,坐香,灯光一下子就昏暗下来。

止静,万籁俱寂,禅堂里生死道场的味道一下子就出来了。

这还不算什么,听闻禅宗寺院的打“禅七”,的确是要坐香的人,向佛菩萨、主七和尚告生死假的:意谓把自己的生死全都交给佛菩萨,托付给主七和尚。如同军队出征前先要立下军令状一样,告过生死假,自己的生死就完全在禅堂中了,那是生也打七,死也打七,没有什么病假、香假、经行假,不准随意出禅门,不准打电话,不准散漫放逸,如果出了寺院,即被视为自动退出。这种峻烈的家风,完全是为了一心修行,故禅堂也有“生死大道场”的叫法。

接引我来禅堂的隆鑫师父说:不要说单盘双盘、跑香坐香这些规矩了就算是动动眉毛,怎么动,禅堂里也有规矩这些规矩,得学二十年!接下来,念佛是谁?参!

为什么要到禅堂不停的参:念佛是谁?

其后的一天,我在昌融法师的方丈,和他做一席谈,

寂静禅寺方丈昌融法师想要究竟密参禅师留下的”一念未生之前,如何是我的本来面目”这句话的此间深意。昌融师父于是与我娓娓道来,法师说:天下佛门知道念佛的人多,可是只知道念佛,不知道念佛的人,是什么人。大地一切众生,从无量劫来,迷沦生死苦海,头出头没,轮转不已,迷惑颠倒,背觉合尘。佛以大慈悲,不得已说出八万四千法门:佛说的法,门门都是妙法,都可以了生死,成佛道,流传中国最普通的法门为宗、教、律、净、密,这五种法门,随各人的根性和兴趣,任行一门都可以,总在一门深入,历久不变,就可以成就。宗门主参禅,参禅在“明心见性”,禅字梵语是禅那,译为静虑,思维修。一般说来修禅就是修定,就是要参透自己的本来面目,所谓’明悟自心,彻见本性’。

起七是禅七的开始,“禅七”,克期取证之禅修。禅七,通常以七天为单位,可连续七个星期,长达四十九天。

禅是无相法,是一切不可得得法,只有无所得才能成佛。无论什么法门,都是叫你息下妄想,狂心顿歇,歇即菩提!

我问:那为什么要看话头?

法师说:是因为宋代以后人们的根器陋劣了,讲了做不到,譬如说“放下一切”、“善恶莫思”,但总是放不下,不是思善,就是思恶,到了这个时候,祖师们不得已,采取以毒攻毒的办法,教学人参公案。初是看话头,甚至于要咬定一个死话头,教你咬得紧紧,刹那不要放松,如老鼠啃棺材相似,咬定一处,不通不止,目的在以一念抵制万念。这实在是不得已的办法,如恶毒在身,非开刀疗冶,难以生效。其实话头,即是念头,念之前头就是心。直言之,一念未生以前就是话头。

一念未生之前,如何是我的本来面目

寂静禅寺参的是“念佛是谁”,贵在起疑情,参就是疑,疑就是参,目的是为了悟,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起疑情目的是悟道见性,真正起疑情能一念代万念,空掉一切境界,返本还原。参禅有两种情况,

一是生死心不明,生死心切,疑情当下就会现前。

二是找到念佛是谁的人,打破迷情的人,他了知我们现在本来无我,本来是佛。

开悟的人,一旦从梦中醒来,悲喜交加,冤枉啊,枉受六道之苦,我的本来面目本来是一尘不染的。

念佛是我吗?我又是什么?翻来覆去就是通过这个话头,让你生疑,由疑到悟,一旦最终开悟,就能明心见性,见性成佛。所以,寂静禅寺将最难、最深的禅法归为最简单的“话头”——“念佛是谁”。

然后再通过坐香、跑香、出坡等恰当的修行方法,由“话头”自然延伸到“悟”。有道是“无欲则刚”,只要戒灭了一切贪欲自然就能开悟,一旦开悟,即能解决生死大事。而人们之所以参禅悟道,不就是为了解决死生之大事吗?

(完)  

交通路线:

浙江绍兴柯桥香林风景区寂静禅寺

绍兴客运中心到达方式:除了客运中心往二环北路走去绍兴市人民医院对面乘坐88路公交车至港越路口(车程约36分钟),转乘812路至大香林公交站下车(车程约40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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