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之所以能夠成为我的朋友,是因为它消灭了我的敌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觊觎皇位,就算同族大概也只有永恒的利益,又哪儿来永恒的友谊?皇城中,父子相悖手足相残的事儿从来都不少发生,血缘关系尚且不能改变什么,非我族类的猫是如何得到我的好感呢?毕竟,在我人生的前二十九年,除了乌龟之外没养过任何动物。
事情还要从半年前说起,那时我住在离此两百多米远的孤儿院,房间里的陈设像今天一样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柜子,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多余的設施,素与简的感觉明晰,如此,安好!
睡梦中只听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开灯查看却又一切如常,关灯继续睡觉,不久后却又被同样的声音再次从梦中拉到现实。复归清醒,不觉暗自咒骂,假寐于床上,时刻准备打开手电寻找不速之客。但凡做见不得光的事情,总是怕被人看见,而我要做的就是曝光它,使之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显出真身,它怕什么招数就用什么招数,打蛇打七寸。
眼见一条黑影掠过,钻入衣柜后面,我忙不迭地起身,来到隔壁房间唤起王贵和宋天,两个人睡眼朦胧地看着我尚不知发生什么事,我连说带比划的告诉他们有helloKitty出现,需要他们帮我处理一下,不容分说就连拖带拽将两个娃带进了我房间。
helloKitty是老鼠的别称,在餐厅后厨工作那会儿,如果工作中发现有老鼠需要上报,但直白说有老鼠出现又怕被食客听到后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为避免麻烦,所以统一规定以helloKitty替代老鼠称呼。
王贵和宋天手持武器义无反顾就走上了战场,俩人人手一只扫把,一个人堵着衣柜一头,我在外面听得房间里一阵拍拍打打加叽叽咕咕的叫声,不久就看肥硕的老鼠被王贵倒提外在手上,外表看着完好无损,估计颅内受损严重,实际上已经断了气。
王贵手持战利品炫耀一番,临丢掉还不忘吓唬于我,眼见如此恶心的物种还是避之为妙。之前听李老师说过,这里的老鼠肉比猪肉还要贵,可毕竟刚刚看过加缪写的《鼠疫》不久,城市里一批批人发病、死亡、埋葬的场景犹如就发生在昨天,虽非亲身经历却也足够刻骨铭心。
纳粹分子距离我尚且遥远,而helloKitty就在咫尺之间,一只老鼠的死并没有唤起其他同类的收敛一些,反而连续几日午夜都在我房间找食。人到底不是捕鼠能手,后来孤儿院的娃眼睁睁看着老鼠逃窜无能为力,我房间的鼠患愈演愈烈。
果断进行大扫除,扫地拖地擦桌子一气呵成,每个死角也都不放弃,最后再将零食挂在窗框的钉子上,以使老鼠彻底死心。
为此事我进行了深刻反思,人千万不能不讲卫生,一旦环境不整洁就算不招来老鼠也会招来其他生物,比如蚂蚁,千万不能低估生物的生存本能,它们寻找食物的能力超乎想象。
只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helloKitty并没有因我的努力而消失,以后的夜晚再次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它居然翻进吊在窗框边的零食袋里,薄薄一层塑料袋根本无法抵御它的尖利的牙齿,40株买来的一大包蚕豆自己还没舍得吃几颗,就先让老鼠捷足先登。
手持扫把准备瓮中捉鳖,拿起扫把奔向窗户一共用时四秒钟,helloKitty只用时三秒钟就从塑料袋里挣扎着跳了出来,撒开四爪飞奔,从门缝钻出门,消失在走廊的黑夜尽头处。由此我又明白了一个道理,千万不能低估动物在逃命时所迸发出的能量。
人之所以异于动物,在于进化让我们学会了使用工具,一直赤手空拳估计都没机会让我琢磨如何对付helloKitty,物种还在四处躲避虎豹豺狼的袭击吧。
眼见helloKitty是从门缝钻出去的,见招拆招,后来我又找来一块木板,一旦老鼠再次进入房间,第一时间用木板先将门堵住,这样它就插翅难逃。
可惜插翅难逃只是停留在我心里,最终老鼠没捉到,还惹来了更大的惊吓。平日在家习惯躺在床上看书,身旁摆一些零食饿了就随时吃些。这个习惯延续到泰北,惹得老鼠直接上了我的床,当被惊醒时又感觉老鼠不仅仅在身旁活动,好像还咬了我一口......
诺大的活人连续被鼠辈骚扰多日,当晚几乎彻夜未眠,加缪的小说又浮现出来,仿佛我也即将要成为被埋葬的那一个。打开手机搜索被老鼠咬过的后果,可能几天后就会发病,也可能平安无事......等于没查。
天刚亮起床将床单、毛巾被、枕套等泡上洗衣粉揉搓好多遍,橘红色的毛巾被比较有特色,上面绣着“中华民国赠”。1911年国父建立中华民国转眼100多年时间过去了,于异国他乡看到偏安一隅的民国物品,总觉得亲切异常。
以后的很多个夜晚,我都是开着灯睡觉,即使这样也不能完全避免helloKitty的光顾。断舍离做得不到位,那袋零食一直被鼠辈惦记,以至于鼠患到底未能得到彻底解决。
这是去年六月份发生的故事,一晃半年多时间过去了,照片中杀鱼的王光已不在孤儿院,但愿这个小霸王在别处可以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