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坐在阳台上,凉风习习,隔着小区斑驳的树影望向远方,脑海中浮现出了姥姥的身影,姥姥叫着我的小名的声音萦绕在我的耳边。
姥姥已经走了很久了,久的我差不多已经忘记她是哪一年过世的了。我只能通过外公去世的日子来推算姥姥走的时间。姥姥当年走的时候,外公一滴眼泪没流,至少在人前没有流过,但是姥姥出殡之后,外公对我妈说:“我也不求活多久,只要能让我给你妈烧完五周年纸再走,我就心满意足了。”外公去世的时间我很清楚,外公弥留之际我全程都守护在他身旁。那是二零零七年农历七月十五,我带着考上市一中的喜讯和妈妈回老家给姥姥烧纸,那天天气很好,舅舅家院子外的小菜地上结满了黄瓜和番茄,大舅一家也回来了。外公当时病重,脚肿的厉害,走路要拄着拐杖,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外公主动要表哥给他和家人合影,我、妈妈、大舅、表妹、表哥逐一与外公合了影,但是下午外公的病情突然加重,最后在我妈妈的怀中走了。外公走的那天恰好是姥姥去世五周年,由此推算,姥姥是二零零二年离开的我们,那时我十岁。
我至今仍然记得姥姥去世那晚的情景。那天我和表妹在小舅家玩,老姑突然进来找人,说了一句“嫂子老了”。当时这句话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因为我觉得不可能是姥姥,虽然姥姥重病卧床,但我认为姥姥不会离开我。我本能的向老姑求证:“是我姥姥吗?”老姑点了点头,我迅速飞奔到姥姥家,看到的景象使我悲愤万分,姥姥的脸已经被布给蒙上了。我的眼泪一涌而出,愤怒的找我妈问她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最后看姥姥一眼……然而一切都已是徒劳,我只能任凭眼泪肆意的流。
听妈妈说我断奶的时候姥姥就把我接到家,一个月后妈妈去接我,发现我已经变成了一个黑胖小子,姥姥当时每天早上给我冲鸡蛋汤、熬粥、做小米饭,家里虽然没什么零食牛奶,但姥姥为我做的每一餐都很精致,很用心。我依稀记得那时候大清早,姥姥叫着我的小名,让我去端鸡蛋汤,我捧着碗,摇摇晃晃的走在姥姥那铺满青石的院子里,看我小心翼翼的样子,姥姥笑着说:“慢点哈,不敢把碗卖了。”我不知道这句话我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当时我好像还不到五岁,还不是完全记事的年纪。
姥姥没有上过学,一个字也不认识,但是姥姥却有很多很多好听的故事,我小时候在姥姥家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听姥姥给我讲故事。姥姥讲过分家的故事,鸡蛋壳、石磨、牛粪、凉席等等帮老头救女儿的故事,讲过老狼的故事……这些生活中的小故事现在想起来却饱含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透露着善恶有报的价值理念。当然,我当时肯定理解不了这一层。
与姥姥的记忆还有很多很多,比如姥姥喊我和她一起去捡羊粪蛋,但始终舍不得真让我去;姥姥有一次剪短头发,我竟然不认识了;还有姥姥生病后躺在床上起不来,绑在姥姥床尾那根供姥姥借力的绳子;姥姥手上那褶皱的皮肤和淤血……想到此不禁泪目。
姥姥是遭过罪的人,刚过天命之年便被疾病缠身。当时医疗和生活条件都不好,导致姥姥本可治愈的病被拖成了要命的顽疾。更不幸的是一跤摔断了大腿,让姥姥彻底下不了床。姥姥最后一年已经基本上说不清话了,每次去看姥姥只能在她耳边说谁谁来看你了,然后姥姥闭着眼睛嘴巴微微颤动,说一些只有外公和妈妈能够理解的语言。
姥姥生前连一张自己的照片都没有,在过世之后做遗像时竟找不到姥姥的照片,唯一的一张去给亲戚做满月的大合影,姥姥还远远的站在最后边,也没法选取。无奈只能找人照着照片里的样子给姥姥画了一幅遗像……
姥姥,没什么事,就是今天想您了,想听您给我讲故事了。
常凌
2017年7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