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家的厨房正对着一条马路,我一边洗菜一边看着对面马路上的梧桐树。正值深秋,梧桐树的树叶开始脱落,地上已铺开些枯黄的叶子,还有半黄半绿的吊在树干上,有点像打皱的脸,树干呈现出秃顶的态势。这一年又快结束了。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母亲的生日。母亲的生日农历的九月十八,过去已经将近一个月了。和往常一样,除了给她打个电话,我似乎再也无能为力了。我是九月十七日将近中午快下班的时间拨通了父亲的电话,接电话的是父亲。我照例问父亲,“爸,在家忙啥?”“我跟你妈俩人在铺院子。”“院子不是好好的,弄它干啥?”“下雨了院子湿塌塌的,不好走。”厨房和饭厅是分开的,要去饭厅必定经过院子。且为了保证正房不积水,院子比正房低了两个台阶。天黑路滑没有灯,确实容易摔跤。“明天是妈的生日,您准备怎么给妈过?”老父亲在电话那头嘿嘿一笑,“明天准备带你妈去街上吃碗牛肉面,中午杀只鸡炖汤。”我愣了一下神,这不是父母平时消费的节奏。“我懒得做饭!”母亲一把抢过父亲的电话赶紧补充到。这更不符合常理。“开玩笑的吧?”我总是不相信这是真的。母亲节俭惯了,别说吃碗牛肉面,你让她到街上买根葱都会跟你急半天。疫情期间,我们在网上买点菜,母亲快把我们唠叨得冒烟了,还上纲上线,还说如果不知情的人以为是他们老俩口懒没种菜,丢他们的人。更不用说吃牛肉面了。“你妈明天满73岁!”父亲的话有点低沉。我心里一咯噔,母亲73岁?七年前,母亲因忧心姐姐,专门请算命先生为我们姐弟三人还有他们老俩口卜卦。具体我们三人的命运如何母亲没有告诉我,只是说她和父亲在她73岁时有个坎。明天就是她73岁的生日,今天俩人忙活着铺台阶,这是不是巧合?后面母亲再说什么明天准备吃什么,我已经无心去听了。一心只想着73岁就是母亲的一个坎,以后陪伴母亲的日子会越来越少了,心里恼怒极了自己。年少为之所谓的梦想远走边疆,对母亲的陪伴少之又少,更多的是母亲对我的忧心和牵挂,还曾一度的和父亲背井离乡,只是为了给我带孩子,让我生活得轻松点。现在虽距离近了,可是工作忙得脱不开身,最主要是以为以后还有更多的时间可以陪伴他们。唯独我忽视了一个残酷的事实:树叶在秋风中变黄,人在岁月的蚕食中老去,谁也无能为力。陪伴是最柔软的记忆。
后记
晚上饭桌上,我跟孩子她爸提及“今天是她外婆的生日,她外公带她外婆去吃牛肉面了!”
“街上牛肉面有什么好吃的,不如自己在家做点肉丝面,既干净又卫生。”
我答不上话,沉默着。确实街上的牛肉面辣且味重,不合父母清淡的口味。可父亲仍执意要带母亲去,母亲也很想去。73岁了!在25年前,母亲是没有生日,只有那个客观的数字—9月18日。母亲是十年前才有自己的生日的,但这十年的时间我们姐弟三人从来没有真正给她过过生日,要么上班,要么出差,都是舅舅和小姨们六人陪母亲一起过。去年二舅舅不在了,母亲她们几姊妹也无心聚集,又开始各自过自己的生日了。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也没有专门给母亲过过生日,也从未送过什么礼物,更别提带母亲去吃好吃的。浪漫从不属于她们的生活。她的生日,只是千千万万个日子最为普普通通一个,洗衣、做饭、下地干活,周而复始,年复一年,在岁月流逝中,弯了腰,白了发,孩子是渐渐长大,离她也愈来愈远。
现在她们老了,儿女们有了自己的家,陪伴母亲的只有日渐衰老的父亲,也许父亲才明白,无论儿女多与寡,优秀与否,终究不是陪伴自己最后到老的人,一碗牛肉面,可能是父亲对母亲多年的亏欠,也可能是她们最朴素却是最浪漫的开始,无论以后的道路究竟有多长,一碗牛肉面总会在母亲的心头萦绕,成为她心中最温暖最浪漫的记忆,与其味道无关。
24年前我曾为父亲的生日写过一篇文章,发表京山日报上,今天我想为母亲的生日写篇文章。虽然母亲的生日过去二十多天了,但那种感觉依然让我感受深切。如果说24年对父亲的生日是充满愧疚,未能尽孝,而母亲的生日,却是悔恨和深深的无力,还有对生命的畏惧。
断断续续,不知道是否有和我同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