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认识丹的时候,是在初一的一次小组换位上。
那时候,我抱着自己的书跑到老师指定的小组时,发现嘈杂的教室里,我们组里,竟然有这样一位特别的女生。
那时教室还是比较吵闹的,在这样的环境里,她竟然在自己位置上安静坐着,低下头,细细看着书。周围的一切好像与她无关,她如此安静投入地做着自己的事,好像一个仙子,不食人间烟火躁动。
她柔软秀黑的长发像溪水铺下来,从侧面看过去,长长的睫毛在空气中欢快颤动着。一阵风吹来,在迷离的微光里,我甚至感觉她周身在绽放细碎朦胧的光芒。
这样的女生一定长得很美,我在心里轻声嘀咕。
可是等我坐在她面前时,我才发现,我错了。
说实话,她长得不算好看,她的气质和她的容貌感觉完全不搭。
她的睫毛虽然很长,但是眼睛很小,她的皮肤粗糙,脸上有很多痘痘,更让人难过的是,她有一嘴龅牙,向外翻突的牙齿,让人看着心里不舒服。
我没有想到,开始给人清纯脱俗气质的她,竟然有这样一副模样,上天待人真不厚道。
我想我和她不会有太多交集,一是她的模样在我们组里被一些可恶的男生嘲笑,另一个原因就是我比较保守害羞,那时不愿和女生有接触。
结果也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后来我发现她热爱文字,我也热爱文字,于是我们的交往就慢慢多了起来。
十三四岁的年纪,两个孩子,开始在纸上涂抹一些幼稚单纯的文字,有时候是心情碎语,有时候是幼稚诗歌。文字,让两个孩子的心越来越近。
我们玩的越来越好。
课间做眼保健操的时候,她会偷偷睁眼看我,有几次被我发现,她除了迅速低下头,脸上还带有一丝羞红。我放假回家的时候,她会给我写很多纸条让我带着,里面都是一些祝福语。她还会经常在纸上画一些喜欢的图画,然后剪下来,在上面写上文字,让我夹在书里或是保管好。有一次她听说我喜欢学校里的一种花,竟然精心照顾那些花,然后等它们结籽的时候,她送了我一包种子,她说拿回去种,以后你看见这花就会想起我。
我们的友情不断加深着,在有些同学眼中,开始升级,他们开始调侃我俩,说谁谁喜欢谁谁。说实话,那时什么都不懂,对这样的玩笑,内心比较抗拒,因为总感觉别人是在调侃嘲笑你,自己好像贼一样,被别人抓住,然后玩味。
初二的时候,我终于因为她,和同学打了一架,被老师狠狠批评。
那时,班级一个比较拽的同学,在吃饭的时候,突然说起了她。然后,他竟然嘲笑起丹的外貌来,他不停地嘲笑着,引的其他同学哈哈大笑。我忍受不了,于是在饭后,找他谈话,结果不投机,最后竟然干了起来。
那次,我第一次为一个女生打架,而成绩优秀的我,也是第一次被批评。
风波并没有过去,从那以后,班里更是传开了,说我喜欢丹,说我们真是绝配,那口气里不仅有玩笑,还有嘲笑,很多人的潜台词都是,丹长这样你都喜欢,你太没品味了。
不知道丹是意识到了什么,还是老师给她做了思想教育,从那以后,她开始疏远我,冷落我。
我很痛苦,我们这么投机,友情这么深厚,难道彼此要因为一些事而渐行渐远吗,丹,你难道忍心结束这么好的友谊吗?
可事实就是这样,后面无论我如何去挽救这段友情,她总是对我冷漠。于是我在一个失眠的夜晚,一咬牙,终于选择了沉默。
既然你不想做朋友,那就算了吧。
我们分道扬镳,成了熟悉的陌生人,在初二。
后来,老师又按成绩重新分了组,我和她不在一组,我被分到一个都是女生的小组里,只有我一个男生。
可能是我的性格比较随和,也可能是我的人品不错。我在这组里如鱼得水,风声在起,和她们打成了一片。
不过我还是感觉很奇怪,很多次我都可以撞到她的目光,尤其是我和别的女生说笑的时候,她的眼神那时并不冷漠,飘着一些特别的东西,我捉摸不透。
当然,后来我知道那是心痛的眼神,渴慕的眼神,自己喜欢的人与别人谈笑风生,自己却不能去言说表达什么,内心的悲伤,只能被自己无声咀嚼,消化。
很幸运,在这一组里,我和娜玩的很好,而娜和丹又是好朋友,虽然有时尴尬,但慢慢适应下来,我和丹的关系到缓解了不少。我们终可以像普通朋友那样交往了。
娜很照顾我,学习上,生活上,都是很细心。夏天上完体育课回来,我总能发现课桌里有一瓶饮料。冬天早上,很多时候,里面会有一杯温奶。娜告诉我,是她做的,我很感激。我生日,她会送我喜欢的东西,我平时的兴趣爱好,她都了如指掌。我很佩服她,可以如此捉摸透一个人。
因为娜,我和丹的联络并没有中断。
初三快中考的一个晚上,丹破天荒地约我去操场,说有些话要对我说。
我们两个人并肩在操场上走着,天色有些暗,周围同学渐渐少了。末了,她对我说快要中考了,以后不知道可不可以见面,你可以牵一下我的手吗?
我当时很吃惊,诧异地看着她,她怎么突然这么说?我愣愣地看着她,她的眼睛也直直地看着我,然后开始盈出泪水。最后,我还是轻轻拉住了她的手,就这样,在操场上慢慢走了好几圈。
中考结束的那天晚上,丹没有回家,我费了好大劲,买了一个大大的棉花糖,送给她,当时她眼睛很红,然后流着泪对我说谢谢。我心里虽然开心,但却很苦涩。
果然,我们没有考到一个高中,不过可喜的是,我和娜一个高中,这样大家又可以彼此照顾了。
这期间,我和丹的联系渐渐少了,荒唐的青春,冲散了很多人。
高一生日的时候,娜送给我一盒礼物,我打开一看,有一个被精心包裹的细竹棒,旁边一张纸条,是丹写给我的,她说谢谢高同学的棉花糖,我一直留着这个甜蜜棉花糖的竹棒,因为它是我喜欢的人送给我的。谢谢你,我喜欢的人。
看完后,我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心猛地颤动一下,丹,你不知道,其实我也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所以我曾记住你说过的话,你曾说你最喜欢吃棉花糖,所以那个晚上,我跑了好几个街道,给你买了棉花糖。
还有,娜告诉我了,其实饮料,牛奶,都是你让她做的,你把我所有的爱好兴趣都告诉娜,是希望她可以替你更好照顾帮助我。
还有,娜也告诉我,自从那次我和同学打架,你疏远我是因为,你察觉出别人对我的嘲笑,为了不影响我的学习,你选择远离我这个朋友,这样,别人就不会调侃我说我的品味真重了。
还有,你的那些画图,我都好好地保存着,你送的那些种子,在我家门前早已开过花,我看着那些花,会经常想起你。
不过,一切都晚了,你现在不在我身边,年少的喜欢,大家都没说出口,败给了青春。
眼泪终于还是控制不住,流了下来。随后我拿起棉花糖竹棒,在地上使劲划起来,我不停地写着“丹”字,并第一次发现,“丹”字是如此好看,像我们彼此喜欢的那些夜晚,在我手中不停临摹的样子。
你喜欢的棉花糖,我再也没能亲手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