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喜欢讲故事。他讲起故事来还会配上夸张的动作和语气,每每讲到激动人心的时候就会打住,不再讲下去,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让我们去睡觉,只有去床上睡好了第二天才会接着讲。这个方法屡试不爽,小时候我们都被这个套路玩得团团转。
父亲会讲许多故事,特别是武侠系列,我小时候最喜欢他讲武松和阿屁的故事。
父亲也给我们讲过花和尚醉拔杨柳的故事,但是我却没有像对武松一样感兴趣。
每次讲到武松喝酒过景阳冈看到吊睛白额大虫的时候,父亲总会配上略带夸张的语气和模仿老虎的叫声,将气氛烘托起来,听得儿时的我都是提心吊胆的,吓得一惊一乍,脑袋里都是大虫挥着爪子抓伤人的场景。
讲到大虫伤了人之后,父亲就停下来了,我一再追问接下来怎么样了,父亲总会说,赶紧眼睛闭上睡觉,明天再讲。
后来,我一直问父亲景阳冈在哪里,父亲经不住我暖磨硬泡就说景阳冈在老家的一处山坡上,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把那个地方当成景阳冈,过那里的时候都要小跑,生怕有大虫跳出来咬人。
父亲最爱讲的还是阿屁的故事,现在我回想起来故事内容与望夫石一篇雷同,只能说纯属巧合了。
他经常这样开头,“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叫阿屁,后来他被抓去很远的地方当兵,只能与刚刚新婚的妻子告别,他的妻子舍不得他,天天吃了饭就跑去村口等他,等了很久之后她就变成一尊石像了。等阿屁回来的时候,发现妻子变成石像就痛哭流涕,好在后来真情感动上苍,妻子得以复活了。”
听了这个故事,有段时间我只要是在老家看到有个人在村口待的时间稍微久一点,就忍不住上前提醒,怕他也会像阿屁的妻子一样变成石头。
父亲那时候有很多连环画,上面画满了各种各样的小人,里面的故事他都会讲,可惜的是我从小就手特别快,很多都被我弄坏了。
有一次,语文课上讲赤壁之战的时候,我把赤壁的赤读成了“qi”,惹得同学们哄堂大笑,我顿时觉得羞到无地自容,那时候感觉整个人红得像条蒸熟的虾子。我不懂为什么大家要笑,因为在家里父亲也是这样读的,我一向将父亲视为自己的偶像,偶像是不会错的。
老师指出了我普通话的发音存在问题,我怕再受到大家的嘲笑,结果我自那以后上课也很少主动发言了。
周末回到家里,我纠正了父亲的读音,赤壁之战中的赤是“chi”不是“qi”。父亲微微错愕,露出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消失,还和我说改正错误是好事。
现在想起来觉得小时候的自己真的太不礼貌了,方言转过来不就是读“qi”么,为什么当时要求全责备呢。
后来,也说不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就再也没有讲过故事了,加上在外求学,也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听到父亲继续讲。
前段时间,和妈妈视频时,我对父亲以前说的一个故事理不清思绪于是想问问,妈妈忍不住吐槽道:“你爸爸以前说故事都是胡编乱造,哄你们这些小孩睡觉用的,讲得也都是牛头不对马嘴。”
我俩忍不住大笑,是呀,但现在想起来那段听父亲讲故事的时光真的很开心,有时候只要静静地坐着,无须深入思考,记忆深处父亲讲过的故事就会一个个浮现在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