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已过,太太还没用膳,只是自己一个人在暖阁里翻看着各田庄上报账目。侍立在暖阁外的湾儿心急地等着随时给太太传膳。
湾儿正静候得心里烦躁,外屋却进来一个妇人,看上去四十许人,脂粉俗艳,珠翠堆砌,那明晃晃的鎏金簪子直晃得湾儿心中生厌。明明是一介妇人却依然学着少女的步态,扭捏造作,满身脂粉香气,呛得门外的小厮直打喷嚏。照理说有外妇进内应当有所避讳,更何况是进到太太的上房,湾儿不觉诧异,只觉得来者不善。那妇人也不生怯,见太太不在正厅,便冲着湾儿毫不客气地问道:
“太太何在啊?”
湾儿对这个无理的妇人实在是忍无可忍便出口喝道:
“哪里来的村妇,敢到太太房里撒野?招财,进宝!把这个不懂规矩的东西叉出去!”
“谁敢?”
只见那妇人向前一步,挺到湾儿面前,怒目圆睁,一双乌黑的眸子仿佛要将湾儿吞掉一般。
连招财和进宝也不敢妄动,只不作声,站在一旁。
“你们两个都是死人吗?待会惊动了太太,仔细你们的皮!”
“作死的小蹄子!也敢跟我大呼小叫!你也不撒泡尿照照,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罢了!”
湾儿在邓府也算自矜身份,先前有父亲在府里的头脸,后又有自己在府里各方面得力,颇得太太赏识,疼她又不同于一般贴身丫鬟,更显得湾儿不同。湾儿哪里受得这样的言语,一时间语塞,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而这妇人更显得意,寻了一把太师椅坐下,俨然一副太太姨太太的架势。
“看个账本儿也不让人安生!”
暖阁里太太席氏的声音缓缓传来,不带着任何温度,却让听着话的人浑身上下打一个寒噤。
“太太息怒,奴婢该死!”
湾儿见太太从暖阁缓缓步出,急忙忍住眼里的泪花儿,跪在门口。
“起来!什么事儿啊就跪,让那起子小人看见又该说我苛待你了!”
说着,太太虚扶了湾儿一把,继而眼风扫过正厅,看到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正从一个太师椅上缓缓站起,也并未表态,只带着些许不悦的神色。
太太丝毫没有理会这个妇人,转而对湾儿说:“传膳吧!”
湾儿应了一声,急忙退身出去。
太太随即走到那妇人面前,也不说话,自顾自地坐上了正堂的正坐。
那妇人也不作声,只站在堂下,等太太发话。
茶水早已摆好,不足半盏茶的功夫,一众伺候用膳的侍婢鱼贯而入,却不闻一丝声响,那妇人见如此排场知道席氏要用膳,也不好说话,只在堂下侧立。
不一会儿功夫,桌上就摆满了一应菜色:一盘豆腐皮的包子、一碗火腿炖肘子、一小份儿茄鲞、半斩牛乳蒸羊羔、并上一碗火腿鲜笋汤、一盘油盐炒枸杞芽儿、一只酒酿清蒸鸭子,最后从食盒里拿出来的是热腾腾碧荧荧蒸的绿畦香稻粳米饭。
湾儿忙着上前布菜,太太抬了抬手道:“你们这起子小蹄子越发没眼色了,还不快把你们湾儿姐姐的饭菜一并拿过来,我们一起吃了好去钱庄、布庄!”
太太如此说就是把湾儿的地位抬了起来,而刚才那位理直气壮的掐尖好胜的妇人瞬间矮了半头。
“太太万安!”
那妇人见如此情状便要服软示弱,便上前一步施了一礼,欲诉自己之事。
“咣当!”太太把碗筷重重地掷在黄花梨木的八仙桌上。
“没规矩的东西!你在下房也这样没眼色吗?主子在用膳,你不配上前伺候就老老实实地站在你该站的地界儿,等主子用完膳再说话,来人啊!先把这个不懂规矩的东西给我拉下去打二十板子,让她懂点规矩!”
“太太息怒!我本是来禀报南水玉钏的事儿的!”
那妇人急忙跪下求饶道。
席氏听闻南水玉钏,立马变了颜色,抬眼看了湾儿一眼,然后嘱咐湾儿把酒饭撤下去外面候着,没有她的招呼谁都不许进正堂。
湾儿应了,迅速将酒饭撤下,带着一并侍婢安静地退下。
“你是米三儿家的?”席氏一边抚着手里的黄东水玉镯子一边抬眼问道。
“太太您记差了,米三儿是奴婢的干爹,奴婢是府里看管藏宝阁桑灜的内人吕氏。
席氏听闻“吕氏”二字,不由得心里一沉,想起她入府前听老人们提起的关于南水玉钏以及负责看守南水玉钏的吕氏全家被南贬的往事,言语间又涉及到南水玉钏,席氏觉得此人前来并不简单,于是吩咐湾儿今天不下布庄和银庄了。
“你一五一十地说来!若有不尽不实的,立刻拖出去打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