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的记忆中家里从来只有她和姥姥,从来没有出现过男人的气息。这个被别人唤作小北她爹的男人昙花一现地出现在小北的面前,还没等小北识别到他的味道,他就像风一样吹走了。
所以后来,当小北断断续续从热心的邻居嘴里听到她爹妈的故事时,她的心里也没有掀起什么太大的涟漪。
她的妈妈波澜不惊地在只有母女的荒凉小院长到枝繁叶茂之时,毫无征兆地在一个夏日的午后和街上走街串巷卖头发换针的货郎私奔了,走的时候把自己的衣服收拾地得干干净净打包带走了。究竟那个货郎给了目不识丁的姑娘几次柔情,就让她一头扎到了遥不可及的山沟沟里?
任凭小北姥姥跳脚骂到嗓子劈开,小北妈妈就这样决定了自己的终生。后来在那个鸟不生蛋的山沟沟里,小北妈妈生小北大出血死了,货郎自己养不活孩子,就腆着脸把小北抱回来了。
这个说着一口别扭外地方言的男人把一团小人儿抱到姥姥眼前时,气急败坏的姥姥也许压根就没听清孩子叫什么,叫“小贝”“小碧”还是“小冰”,后来就叫了一个自认为正确的,叫她小北。男人没有给姥姥报仇雪恨的机会,放下小北就走了。姥姥踮着一双小脚追到村外大路上,也没看到男人的身影,于是小北又像她妈妈一样,和姥姥生活在了这个有着浓密树荫的阴暗小院。
从此,姥姥把对她爹妈所有的怨恨都换成恶毒的诅咒用到了小北的身上,那种密密麻麻的污言秽语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小北成年累月罩在下面,那一颗还未经人事的心,早早开始发霉潮湿。
那天,那个男人从遥远的山沟沟来,他得了很重的病,活不长了,想带小北回去陪伴他一些时日。姥姥没等他把悲惨的境况说清楚,就一根长棍把他抡到了门外边。
小北不上学了,是姥姥不让上的。其实小北每天去学校,晕乎乎望着课本的题目,看这些数字张牙舞爪对着自己,老师时不时呵斥罚站,小北觉得这些和姥姥的骂声一样让人躲闪不急。
辍了学的小北渐渐觉得自己的身体悄悄发生了变化。个子拔节般猛长,胸脯像姥姥鏊子上烙的馍一样在慢慢鼓泡儿。来月经时,她吓坏了,身体在不停流血。她以为自己要死了,拼命用热水洗着那个地方,仿佛把血渍洗干净了,就好了。
裤子换了两条,就没有了。她自作聪明把不用的作业本撕掉几页垫在身下,粗糙的纸张剌得皮肤火辣辣疼,她很想哭。血还在不停流,姥姥又在骂她光吃不干活了,小北只好夹着腿用一种怪异的姿势出门。她裤子上的血渍已经开始发硬,这让她感到无端地羞耻。
邻居的嫂子一抬眼就看到了小北的裤子,她惊叫起来,和她一起聚堆儿聊天的婆娘们呼啦围住了小北,一群女人叽叽喳喳,让小北感觉像被扒光了衣服站在大街上。在她们好奇又热情的问询里,小北终究是弄懂了自己身体的这个秘密,原来这是属于每个女人不得不迎接的朋友。
她去买了厚厚一叠卫生纸,惶惑了许久的心终于可以平静了,她摸着柔软的,薄薄的,一拍还会飞沫儿的纸张,很是安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