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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习惯了其实也不会感到孤单,反倒是想要有个伴儿时才会觉得孤独。我一直以为念念不忘的是她,实际上我只是不敢面对自己的生活,不再有情感翻腾的事实。”
——题记
01
走进家门,电视开着,但没看到她在客厅,我边换鞋子边向屋子里四处看,她侧着身子把头从卧室的门里伸出来,身子依然藏在门里,笑盈盈地看着我,我突然被她逗笑了:
“这是干什么呢?”她就一步跳到门外,我打量了下,原来是穿着我那件黑衣裳。
她比我略高些,身形也略圆润于我,那件黑衣裳,我穿着是刚合身,所以穿在她身上,看着格外可爱些,我实在忍不住笑,然后一下扑到她怀里。
“真好,就这样一直抱着好不好”。我没有听到回话,只觉一片漆黑,一时间吓醒了。
凌晨三点多,小区里的夜灯亮着,这些年一直不敢合上窗帘睡觉,因为特别怕在漆黑的梦里醒来,屋子里依然是一片漆黑。我缓了缓神,下地倒了杯水。院子里的夜灯用淡淡的光,勾勒出一条石子路,这个时间,路上没有一个人,看上去格外冷清、落寞,无论我再怎样盯着看,都没办法让人从路上冒出来,好让这条路不那么寂寞,这像极了我的她,无论我再怎样想她,都没办法让她再回到我身边一样。
02
嗡嗡的电话震动声,我没感觉错的话,现在天还没亮才对,这个时间的电话其实真的没心接,但它却一直响着,突然脑子里闪过安捷的名字,我立即撑起精神,一看果然是她:
“这么晚,是梦到她,睡不着了吗?”
“真的不该这么晚给你电话,但似乎只能跟你说。”
“明白的,这次梦到什么了?”
“也是以前生活的场景。”
“好,晚上下班吧,你有时间的话,我再仔细听听。”
挂了电话,我突然也没了睡意。
一次旅行中,遇到了安捷,那晚行程结束很早,我们刚好都想继续出去走走,于是两个人闲逛着进了酒吧。她坐在对面喝一口酒,然后就静静地看着杯子,用手指来回抚摸,能看出她满怀心事,应该是想借旅行缓解愁闷,我看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
“你结婚多久了?”
“四五年了,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女人的直觉,感觉你并没有得到婚姻的幸福”。
“可能当初只是很想有个家吧”。
“现在家都有了,也算满足了你的想法”。
“最可怕的就是想法都被满足了,却依然感受不到幸福”。
“女人这样多半是有婚姻,没爱情吧”。
“可有些爱情,却没办法带进婚姻”。
有时与陌生人闲聊,话题似乎可以放很开,即使漫无边际,也不觉有不妥之处。
经过晚上几个小时的闲谈,第二天我们觉得依然可以结伴同行,遇到入眼的景色,安捷都会拉着我拍照。转眼一天,又到晚上,白天虽然炎热,可晚上却微凉,我们换了酒店,准备各自加件外套再出去逛逛。
我穿了件黑色外套,走出房门,看到安捷已在她的房间前等我,但没等我走过去,她却一下扑到我身上,我被搞得措手不及,本想推开她,可她却已哭的浑身颤抖。走廊经过的陌生人毫不掩饰地看向我们,这让我实在有些尴尬,于是带她进了房间。她一直没有放开我,趴在我身上哭了很久,终于开口说,我今晚的穿着很像她心底的那个人。
那个人,有着跟我相似的短发,身材也像我一般,比安捷微胖些,曾经也穿过一件类似我今晚的黑衣裳。
安捷说她们在一起的时间其实不长,可于她心底却似乎用完了一生的爱情,所以当安捷与丈夫结婚后,她可以保持很独立的状态,安捷说这样很好,不会因丈夫应酬晚归而吵闹,也不会因手机里暧昧的信息而焦虑。她以为时间久了自然会忘记那个人,却不曾想每次午夜梦醒,都愈发地想念。
“为什么不联系她呢?”
“联系了能怎样,除了满足我的私欲,其余的什么也给不了她,或许还打扰了她的生活,反倒让她厌恶我。”
安捷那晚说了很多她们的回忆,每个记忆都让她面带悦色,但回忆过后就是思念地哭泣,我一边听一边递着纸巾。
第三天晚上,我们一同坐上返程的列车,夜里的车上,灯光恍惚,人也昏昏欲睡。我们一路上也不曾说几句话,她一直看向漆黑的窗外。我偶尔看向窗户时能看到她映射在窗户上的脸,没有表情,毫无喜悲。
列车到站,我们各自叫了车,她临上车前问我,日后能否继续联络,我说可以,随时都可以联系。
看着她坐的车渐行渐远,我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爱情,似乎近在昨日,又仿佛遥不可及,她嫁为人妻后,会不会也能这般想起我。
03
那次相识后,隔了大半年,我第一次接到了安捷的电话,约我见面聊聊天。
点过餐,我看着坐在对面的她,面容还是之前一般没有太多情绪,淡淡淡淡地透着点忧郁。
“上次旅行时,跟你说了很多关于她的事情,那阵子突然感觉心情轻松了很多,我好像很久都没有像那段时间一样,心情清爽了。”
“那很好啊。”
“嗯,但最近晚上我又开始做梦,又开始梦到我们以前的事情,感觉自己又开始焦虑,一连几个星期都缓不过来。今天上班时突然想到你”。她顿了顿又继续说:
“真是不好意思,那么久不联系,一联系就要你听我说这些没用的话。”
“没什么,也难得有人想跟我说说这些”。
“你一直是一个人吗?”安捷突然问到我。
“是的”。
“会偶尔感到孤单吗”
“一个人习惯了,其实也不觉得孤单,反倒是有时想要有个伴儿时才会觉得孤单。或者像你这样,心里总想着一个人,也会觉得孤单吧。”
“要怎么办呢,我以为时间久了就会过去,但这么多年,不经意间就会冒出来,每次我都想逃到只有自己的地方。”
“也许给你的时间还不够久,要不然就是你自己不死心。”
“你爱过人吗?”
“很久不爱了,这样感觉生活更惬意些”。
“为什么我做不到?”
“找点事情把属于她那块地方填上吧!过去那么久了,何必这么为难自己。”
我们简单吃了些东西,安捷说还不想回家,我陪着她到附近的海边慢慢散步。安捷一直望着漆黑的海面,几乎不怎么说话,我其实心里不太喜欢这种忧伤的氛围或朋友,担心自己平静的这些年,又突然被带回忧伤中。但对于安捷,我有种同命相连的怜悯,我想帮她渡过心理的这些结,毕竟那种酸涩,那种无法得到心爱感情的痛苦,我都曾一点一滴煎熬过。
“我第一次见到海的时候,给她发过信息,我说有机会让她陪着我一起看海”。安捷这会才把目光收回来看着我:
“想法实现了吗?”
“没有,还没来得及,她就嫁人了”。我看向安捷,看着她的眼睛,从忧伤、茫然,到这一刻带着一丝地惊讶,转而透着一丝怜悯,我仿佛感觉直到那一刻开始,她才真正看到我。
我们慢慢散着步,直到把她送回家,临进门前,她轻轻抱着我:
“谢谢你”。我其实不确定她是什么状态,但至少那一晚,或许对我的怜悯占据了她长久的忧伤。
从那天之后,安捷会时不时发信息给我,都是问些很小的生活琐事,吃的什么啊?在干什么啊?有没有按时喝水。我已经很习惯独来独往的状态,突然被这样的细节关注着,让我有种压迫感。渐渐的我很懒得回她的信息。
一天下班我刚从办公楼走出来,安捷就从马路对面走了过来,我很奇怪,她怎么会在这里。安捷犹犹豫豫地问了句:
“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啊?我发信息约你吃饭几次了,你一直没回,我今天刚好有空,就想直接过来看看你。”
“那就一起,边吃边聊吧。”
菜上齐了,安捷这次没有像以前那样静静地坐着,而是开始忙乎着给我倒水,夹菜。
“你最近很忙吗?有好几次信息都没有回我。”
“还好,没有太忙,只是习惯性的不想做太琐碎的事情。”
“你是说回我信息是属于琐碎的事情吗?”
“说实话,有一些这样的感觉。”
“你不是答应我可以随时找你吗?为什么回些信息,都成了你不想做的事情?”
“安捷,我觉得你最近很奇怪,就是从上次见面后,确切地说,可能是在我告诉你,关于我的事情之后。我说我的事情,只是想告诉你,你一样可以忘记,一样可以好好地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活的毫无生气。”
安捷本来一直盯着我看的眼睛,突然停滞了,是那种毫无希望的停滞,随后又慢慢黯淡。
我们半天没有再说话,我不知道能说什么,而她似乎又陷到她旷久的情绪中。
这次她没有让我陪她,我看着她独自一个人落寞得慢慢走着每一步。不知走了多久,她的影子才在这条并不长的路上消失。
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最初自己是想帮她走出情伤,但眼前的境况似乎比之前还糟。我突然也陷入茫然,还要继续帮她吗?其实我自己并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她;要放弃她吗?又觉得推开一个与自己同命相怜的人,很不道德。我不喜欢这种茫然无措的感觉,显得自己很虚弱很无能,于是,我沿着路的另一边,快步地走开,我走得很快,若是再换双运动鞋,我想自己可以飞跑起来。
此后,又是大半年,我们没有再联系过,这期间,我尝试给她发过两次信息,但都没有回音。我问自己要不要打电话给她,但我能说什么?毕竟我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让她必须回我的信息。直到一天凌晨三点多,我又接到了她的电话。
4
我接完她的电话,也再没有了睡意,我虽能用平静的语气接她的电话,但其实我的心理并没有那么平静,甚至对晚上的见面有了种小小地期待。
我下班后堵车,比约定的时间晚到了半个多钟,走进餐厅一眼就看到坐在窗边的安捷,她也刚好看到我,微笑地看着我走过去。
看到她简单的笑容,让我有些吃惊,这次与每次见她都不同,没有那种明显的忧郁,也没有上次见面时的异样,更不像我昨晚挂断电话时,想象中的她那般脆弱。
安捷叫服务生直接上了餐:
“知道你堵车,我就先点好了,这样坐下来就可以吃,不用饿肚子。”
“恩,很周道,好像很久没见,变得聪明了很多。”
安捷被逗笑了:“以前你都觉得我很笨吗?”
“说不上笨,但感觉每次都是呆呆的。”
安捷又笑了,然后又安静下去。我看到她的表情像是有话想说,但我们吃饭期间,其实再没有聊什么具体的话题。饭后又走去那片海边,依然是咸咸的味道,风不紧不慢,海浪也有自己的节奏,来了又走,去了又回,反反复复。
不知不觉我们又走到上次聊天的地方,到了那里安捷才开始讲当晚她想聊的事情:
“就在这里吧,你跟我讲了你的爱情,我像突然收获了跟我有同样感情的人,接下来的时间,我因为我们有过同样的爱情,竟然错把你当成了曾经的她,可这样的时间没过多久,就被你叫醒了,那次你不只叫醒了我的错觉,还叫醒了这些年我一直执着的这段感情。”安捷深深的吸了口气,而那一刻我有种深深地担心,担心那晚见到的平和的她又突然回到之前的忧郁。她顿了顿,我似乎感觉到她在调整着自己的节奏,慢慢又回到跟当晚差不多的状态后,她又开始说话:
“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去找她,因为我还有对这个家的责任,可说白了,我其实是不敢去找她,因为没办法面对她早就不爱了,或是早就爱上了别人,我一直以为这是出于对她的爱,可就在你叫醒我错觉的同时,我突然意识到,这些年我只是不甘心自己的感情,而这个感情只是恰好寄托在她的身上,我一直以为念念不忘的是她,实际上我只是不敢面对自己的生活已经没有了爱情的事实,也不敢面对婚后生活的平凡与重复,不敢面对日复一日的毫无情感的波澜。”她又做起了深呼吸的动作,似乎那晚就算用尽所有力气,安捷都要把自己这段时间的心情说完。
“我一直不敢面对这些事实,却一直挣扎着想怎样才能从对她的思念中解脱出来,我以为找解脱思念的办法更容易,自己也更能承受,可真正的情况是面对事实才更能解脱。我用尽所有的胆量,终于下定决心开始面对自己的生活不再有感情的事实,这时才认真地想起你说过的话,把她在我心里的位置找些东西填进去。”她看向我,这次没有做深呼吸的动作,我心里莫名有了种紧张:
“不过这次我不想再选爱情了,我有家庭,若是家庭里没有情感,其实我也不再有权利拥有其他的爱情;还有这些年地消耗也让我怕了,我已经没有再爱的能力了,一想到爱情就会立刻有种消耗感,而完全体会不到甜的滋味,仿佛于我而言,爱情都已不再是奢侈品,而是想抛到云天之外,不愿再看到的事情。我想用自己的时间,自己的精力做些更有价值的事,就像是给自己的生命再造一个能有些成就的春天一样,但具体能做些什么,我其实也还在想,毕竟浑浑噩噩那么多年。”她微微地笑着,如今晚我看到的所有笑容一样,也如这个春天的天气一样:温暖而非热烈,平和却带着美好。
“昨晚打电话给你,确实是因为梦醒了再也睡不着,我听到你的问话,我想你是以为我还是以前的状态吧,其实我就想做怪捣乱,就想让你睡不着,用这样的方式宣布我们都要重新开始,我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也跟你重新开始做最简单的朋友,我不想再做一味向你传递悲伤的朋友,也希望你再想起我的时候,我在你心里的样子,不是相识时悲伤的样子,而是能带来阳光的人。”那一刻她的想法都带给了我温暖,她的确是头一次带给我这样的感觉,似乎相处这么久,我头一次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也许这真的可以成为重新开始的起点。
以后的时间里,我们会不定期的约着吃饭、聊天、看电影,她开始讲她现在的生活,开始提到现在的家庭,也会说说现在的工作,相识几年的时间,终于能安心感受她带来的春风之感,和煦的,还有阳光的。
一个周末的早晨,突然接到安捷求救的电话:
“快来我家,我昨晚忘记关水龙头,这会儿家里的东西都在满屋子漂流。”我挂了电话,急匆匆赶去她家。跟她奋战了一个上午,终于把一切整理出一个样子,我俩可算能坐在沙发上喘口气。她正准备点些外卖慰劳我,她的女儿从楼上跑下来:
“妈妈,妈妈,你看我能穿上这件黑衣服哦”。我俩一起看向孩子,她身上穿着件黑衣裳,衣裳或许因为存放过久,黑色上浮现着一层微白,已不再是纯黑的样子。成人的衣服穿在一个5岁大的孩子身上,就如其他小孩穿上大人衣服一样,能看出明显得宽大和松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