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趟没有返程票的列车旅行,我们心怀憧憬兴奋地上车,开启全新的未知,沿途到站有人上车,也有人下车,这趟青春列车在光景弹指一瞬间已经越开越远,而我们就会越发想念沿途的风景和到站上下车的人。
我第一次知道有阿柑这个人的存在是因为有人告诉我:你跟她撞包了。
上了初中两年,我从未见过她,更没有插肩而过的瞬间记忆。
我以为就算是背同一个书包也不是什么事,反正整个学校那么大,跟对方也不一定会遇上。
可是上帝很喜欢做缘分一线牵的玩笑,两个在平行时空相遇的人会因为上帝的玩笑而变得越来越多的交集。
那天学校的体育节结束后,我要到运动场检查每个班大本营的清洁工作,巡到二年(9)班的时候就看到了她。
两个女生的眼光在不经意之间对上,又尴尬得马上避开,而同一流水线出来的“包包兄弟”似乎有了久别重逢的亲切感,使得隔着3米远的两个女生不知所措地看着对方的包包超过了20秒,接着两个人相视而笑。
我主动认识了阿柑,进了初中两年,我跟她的向左走和向右走在时针与分针重遇的那一刻敲响了两个人的友谊,有点像男女生情愫的不可思议,但这就是平行时空中相遇的缘分。
阿柑的初二(9)班在二楼,而我当时的初二(8)班在三楼。她长得高排队是在前面,我长得矮排队是在后面。她上学走路,我上学骑车。她放学就会回家,我放学就要去画画,而我画画的画室却就在她的家下面。
成为了新朋友后,我经常缠着她,一下课就徘徊在她们班的窗口边等她过来聊天,聊天的话题不外乎就是学习上的题目,阿柑的成绩在级里名列前茅,而我却有眼不识泰山,一个从来不看成绩排名表的人,自然就不知道她的名字和她所在的班级。
阿柑就像是教科书上的学霸:成绩好、长得清秀、人也是安安静静的。
跟阿柑稍微熟悉后,我发现她做什么都特别小心翼翼,不争不吵,除了学习的话题,我跟她也很难找得到开怀大笑的共同点,那时跟我玩的同学学习成绩都是中下游地区发展的,自己没有跟学霸来往得太多,所以我以为学霸都是冰川里生活的。
可能是我的热情融化了阿柑这座冰川,抑或是冰川周围的温度变高而使得冰川急剧融化?
那天阿柑走到我们教室,她问我今晚可不可以在我家过一晚。
我疑惑地看着她,问她:“你不是每天固定回家的吗?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故作轻松,说:“就是想跟你过一下青春生活嘛,跟你说一些秘密。”
她的不以为然令到我满腹疑团,我当时表现得信以为真。
一直等到快9点钟还没有等到她的来电,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就听到门铃在响。
我快步跑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像气球泄了气的阿柑。
“快进来。” 我疑惑她身上还穿着校服,我感觉她又难言之隐,但也不敢戳穿她,而她说的秘密,白天的时候我还不信,到了晚上看到她的时候,我就相信了。
我随手递给她一套干净的便衣,她接过衣服,坐在台灯前,柔和的灯光照射在她的侧脸,上半身的影子投射到地板上被拉得瘦小狭长,突然之间她掉眼泪了,猝不及防地无声流泪。
我还在前一秒羡慕她的长睫毛,后一秒看到长睫毛下面的泪珠时被吓得不知所措,嘴巴突然卡带。
我结结巴巴地问她:“阿柑,你怎么了?”
她用校服的袖子擦着眼泪,因为我的一句询问令到她开始笑声啜泣。
我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轻拍着她的背,希望用我右手的温度安抚她内心的伤痛。
也许是流了一公升的眼泪后,她的眼睛把眼泪流干了,也或许我当时的手心温暖了她。
她跟我说:“我爸妈要离婚了。”
我问她:”那你问什么哭啊?是因为他们要离婚了吗?”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是,也不是。“
我瞬间有点哭笑不得,问她:”那到底是,还是不是啊?“
她眯着眼看着台灯的发光源,喉咙里仿佛有咽不下的馒头,哽咽着说:”他们是要离婚了,可是他们谁都不想要我。“
”那你想跟着一起过啊?“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们跟我说已经合不来了,处不下去了,两个人对我说根据自己的意愿,喜欢跟谁就跟谁。“
阿柑的爸爸任职大型超市的管理层,妈妈则是一个全职太太,平淡如水的相濡以沫抵不过生活的见识和新鲜感,人到中年摩擦不断,居然出现了价值观不合,两人决定不将就过下半生,提出离婚收场。
一家三口居然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商量离婚后的分配,也包括阿柑的分配,父母让阿柑自己选择跟谁,但转过头后,又各自找阿柑摊牌,希望阿柑不要跟自己。
一直安分守己,一直努力学习、成绩优异,但在这个谈话的瞬间阿柑才发现自己在父母眼中并不是那么的重要,阿柑就好像是她父母财产分割清单上的一项,其他的金钱财产都被分割得一清二楚,而阿柑这一项的财产,双方却不想接手。
成年人的感情纷争我不懂得用任何语言安慰阿柑,我帮她守着秘密,希望可以尽我所能陪伴她的失落。
她照例上学回家,是回没有人的家,她爸爸因为经常出差就请了一个钟点工照顾她,她妈妈就收拾了所有的东西搬回旧的家。
阿柑表面上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她的成绩已经响起防空警报。
我那天陪着她去小商店打算买汽水走路回家,在结账的时候,她看着老板背后一排排的香烟,脸上毫无表情地对老板说:“老板,我还要一包双喜。”
我慌了,说:“干嘛买.....。”
可是“烟”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阿柑拉了拉校服,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跟老板补上一句:“我爸让我放学的时候帮他带一包烟,再给我来一个火机。”
两个人拿着香烟和火机逃跑似的溜出小商店,我问阿柑:“你真的给你爸买的?”
她笑了笑,说出真话:“我骗老板的,不然他怎么会卖给我。”
“你买烟来干嘛?”
“想试一试吸烟,看看吸烟是不是真的可以解决烦恼。”
我说她神经病,内心为她的烦恼感到担忧和无能为力。
她把香烟和火机装进书包,我问她:“你打算什么时候抽?”
“在家,自己在房间就可以试试了。”
我那时脑里的画面是一个清秀漂亮的女孩在幽暗的房间里倚靠着窗户独自一人缓缓地吞云吐雾。
而自己也很好奇吸烟到底是怎样的感觉,于是对阿柑提出了一个建议:“要不我陪你,反正我都没有试过?”
阿柑的脑子果然只适合用来读书,不适合用来生活,还反问我:“陪我吸烟?要约一个地方吗?”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两个人回到阿柑的房间,阿柑笨手笨脚地拆开香烟的包装,她递给我一支烟,我还学电影里的那些情节,拿起火机帮大哥点火的场景。
我吸了一支后呛得不行,可是阿柑好像老烟枪上身一样驾轻就熟地抽完一支再到一支,果然学霸学什么都是很顺其自然的。
在后来,阿柑的成绩依旧一蹶不振,老师找过她很多遍谈话,最后她的父母都各自打了一遍电话给她,让她不要丢分数。
我希望她可以勇敢地走出伤痛,死缠烂打地要求她帮我课后补习,报酬就是可以随时到我家吃饭。
伤痛就像是飞机留下的一道飞机云,划破天际时清晰可见,随着时间的晕染散落得只有风知道。
岁月温柔对待受过伤的翅膀,时间治愈愿意自渡的人。
转眼间我和阿柑就升上了初三,在她的帮助下,我的成绩排名冲到级里的前70名,她的成绩也追回到级里的前10名。
考完中考后,她告诉我不能报同一个高中了,我笑着说那是当然,你的成绩肯定可以上市里的重点高中,我能上普通高中就已经不错了。
两个人坐在KFC的高等上看着玻璃窗外的人外人网,两个人都没有看对方,却从玻璃窗的投影中对着对方模糊的样子说话。
“我高中要回老家读书了,不在这边读高中了,回去有爷爷在。”
听到她说这番话,我失望得一声不吭,默默地吃着手上的鸡翅。
她拍了拍我的背,笑着说:“我们可以聊qq的啊,打电话也可以,要不我们试一下写信?”
“你不要忘记我啊。”
“怎么敢忘记你,这一年来如果不是你鼓励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本来就没有哪一个交心的朋友,一直就是死学习死读书,是你帮了我很多。”
我看着她在发自内心的笑,我看到她伤后的舔伤恢复然后就不由自主地哭了。
人生的每一场悲欢离合都会将生活满满地堆积起来,在时间的长河里,流年恩赐曾经的友谊万岁。
最好的友情就是你在笑,我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