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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冬冬（26）我奋力游到了小岛上
我把头扭向一边，假装看不见他们，抬起后腿准备向远处跑去，可是余光却撞上了钟婧的眸子。那双眼睛投来的温柔，将我死死地钉在原地，全身已不听使唤，寸步难行。
“孤岛上怎么会有只狗呢？这只狗好眼熟，好像我小时候养的那只。”
“别瞎想了，这是只流浪狗，可能被主人带到这儿给遗弃了。婧婧，你别靠近它，小心它扑过来伤着你了。”
“境宇，看它好像很饿，很可怜耶，给它点东西吃吧！”
“好吧。”
崔境宇向我走来，站在两米开外，丢给我两个鸡翅膀。我很饿，但实在看不上他那种傲慢的态度。那种不屑的眼神以及那闪躲跑开的样子，更是让我生气。我并没有凑上前去吃那两个没肉的鸡翅膀，而是把头扭向了一边，用余光瞄着钟婧。
钟婧也向我走了过来，我的心怦怦直跳，不自然地摇着尾巴，把脸转了过来，痴痴地望着她。白色的旅行鞋缓缓向我靠近，修长的美腿把浅蓝色的牛仔裤绷得紧紧的，雪白的文化衫将那山丘般凹凸起伏的身材，遮得严严实实。我张开嘴巴，又合上双唇，真想和她诉说衷肠。舌头在嘴里胡乱绕着，却吐不出一个字来。我哑巴了吗？哦！我竞然忘记自己是一只狗。
一股淡淡的茉莉清香向我袭来，我的脸和眼眶一起发烫，迷乱在她那清纯如水的目光里。她将一次性塑料碟轻轻放在我的跟前，碟里盛着我喜欢吃的凉拌牛肉，还有一个大鸡腿。钟婧静静地站在我的身旁，等着我进食，她一点也不怕我，只是定定地望着我。
我狼吞虎咽地吃着她送给我的爱心美食，不时地抬起头来， 满怀感激地望着她。大约十五分钟后，碟子里就只剩下一根鸡骨头。我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边的油。她又往碟子里倒了些矿泉水，我迅速地舔食起来。幸福从胃里向全身扩散，胀满了每个细胞。
钟婧微笑着走开了，崔境宇揽住了她的腰，又吻了一下她的侧脸。她格格地笑着，惆怅很快吞没了我的幸福。
“这狗好像都老了，连胡须都白了。”钟婧向我投来怜悯的目光。
“呵呵，你可观察得真仔细。”崔境宇瞥了我一眼，紧握着钟婧的手。
我的心再次被刺痛，可我不想走开，还是舍不得离开她，宁愿呆在这儿一直望着她，守护她。
天空突然打雷了，乌云笼罩了大海和小岛，四周变得越来越暗。起风了，树木摇摇摆摆地乱颤着，黑色的天际闪过一条条可怕的火蛇。
我缩着身子，翘着脖子望向钟婧。她正紧紧抱着崔境宇，把头贴在他的肩膀上，惊恐地抓着他的衬衫。
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崔境宇撑着那把浅蓝色的遮阳伞，钟婧和他紧紧依偎在伞里。风大雨大，瞬间，伞已翻成喇叭花。几分钟后，他俩便全身湿透了。
平静的海面突然波涛汹涌，海水一浪接一浪向小岛扑来。钟婧和崔境宇一起向小岛中间的高处跑去。
我也全身是水，大雨冲走了我所有的顾忌，我不顾一切地向他俩跟前跑着。在这种危难的时刻，我的心里只想着钟婧的安危，只想和她呆在一起。
我们一起站在一大块高高的岩石上，他俩用手紧紧抓住岩缝里的树木，以防身子被水冲走。我的脚下也在打滑，依在一颗大树上。
“境宇，天气预报不是说今天是大晴天吗，怎么会变天了呢？”
“我也不知道，海上的天气，说变就变了。我不想来，可你偏要来。”
“对不起。”
“没事，婧婧，可能一会就雨过天晴了。”
“我好冷啊！”
两个湿漉漉的水人在雨中颤抖着。钟婧的头发像水草般贴在脸上，嘴唇发紫，脸色发青，她哆嗦着身子，虚弱无力。她靠在崔境宇的身上，而崔境宇此刻也摇摇晃晃。他俩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可能。
我挪动着身子，蹲在他俩跟前。不知过了多久，雨终于停了下来，四周仍是一片黑暗。我抖了抖身子，雨水洒花式的从我身上飞散出去。我的头有点晕，但不碍事，活动一下就好了。
“我好累，好想睡觉，钟婧的双腿震颤着，已虚弱地直不起身子。”她说话的声音很小，有气无力，微闭着眼睛，跌坐在我的身上。我“喔”了一声，很乐意她靠在我的身上。
风吹雨淋后，钟婧终于体力不支，他晕倒了，而我就在她的脚下，她顺势倒在了我的身上。还好，我的毛很柔软，虽然还湿着，她扒上来却也比扒在硬绑绑的大石头上舒服。
崔境宇也已晕晕沉沉，冷得直打哆嗦，他用力想拉钟婧起来，却怎么也拉不动她。
钟婧全身发热，像个火炉般滚烫。她应该是发烧了，已经烧得迷迷糊糊。
崔境宇从裤袋里掏出手机，想打个电话求救，手机进水太多，开不了机了。他赶紧找出钟婧的手机，按了下开机键，手机震动了一下，同样进水太多，已经没用了。他伸手摸了摸钟婧的额头和手，吓得连连呼唤她的名字，摇着她的肩膀。钟婧只小声“嗯”了一声，依然双眼紧闭，无力动弹。
我也是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只能静静躺着给钟婧做枕头。
“快去找小船，我们离开小岛，送她去医院。”我居然会说话了，可我并没有张开嘴巴呀，只是感觉到贴着钟婧脸蛋的腹部微微动了几下。难道是我在情急之下，从腹腔发出了腹语。
我又惊又喜，崔境宇却吓坏了，他一个趔趄，跌坐在大石头上，以为碰上了妖怪。加上四周树木茂密，怪石嶙峋，天色昏暗，朝湿的雨雾笼罩着小岛。无论是幻想，还是真实的感受，都把这个七尺男儿吓得够呛。
“呆子，别愣了，救人要紧，快起来，快抱钟婧起来，送她去医院。”我急切地催促着他，全身激动地颤抖起来。我恨不得自己能插上翅膀，载着钟婧飞到医院。
我的眼神真诚而焦虑。崔境宇和我对望了片刻，摸了摸钟婧的手，抱着钟婧往小岛出口走去。一路上踉踉跄跄，几次险些跌倒，都被我稳住了。
我又伸长腿平趴在一块大石头上，做出一副充当床垫的姿势。崔境宇把钟婧轻轻倚着我放下来。
崔境宇去岸边原来停泊小船的地方寻找救命稻草，小船却没了踪影。他沿着岸边跑了一圈，都没能找到小船。他已经急糊涂了，记不起自己上岸时有没有将船固定好。没办法了，大风大浪已经将小船带到了何方，谁知道呢。
我用腹语轻声呼唤着钟婧，她没睁开眼晴，也没应我，继续昏迷。我焦急地望向苍茫茫的大海。依稀能望见远处岸上的灯光。天色已晚，无人能看见黑暗中的我们。
崔境宇垂着双手，眼神落寞地回来了。望着他那恢溜溜的样子，我就知道他没有找到小船。但是钟婧病得不清，不能再耽搁了。
“实在没办法，我们就自己动手做只小船。”情急之下，我说出惊人之语。
“呃。”崔境宇一脸愕然。
“你来照顾钟婧，我去搞些材料回来。”我真诚地望着崔境宇，又爱怜地瞅了瞅钟婧。
崔境宇听话地坐了下来，将钟婧发烫的身体揽入怀中。我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腿骨，跑向不远处，用嘴巴扯下那块湿答答的缠在矮荆棘丛上的台布。我用牙齿把台布撕成一条一条，整齐放好，一会儿当绳子备用。
我又跑向一颗直而高的竹子跟前，它有手腕般粗，我要用牙齿将它咬断，可能得需要一阵功夫。救命要紧，不容多想，我用坚利的牙齿在树根部咬了起来。不知道几个时辰过去了，我已咬倒了十根粗细均匀，相对来说又长又直的竹子。
多亏了那一碟牛肉和那只大鸡腿，我才如此有劲。我又一根根咬断旁枝杂叶，只留下笔直的树干。
我的牙齿磨已磨断了几颗，嘴皮也磨破，鲜血直流，但我顾不上疼痛，执意要造一条小船，送钟婧离开小岛。
可我不会用布条将竹子固定在一起，急得干瞪眼，恨自己手指太短。我焦虑地望着崔境宇。
“你过来给她当枕头，让我来将它们串连起来，做成竹筏。”崔境宇看出了我的为难，和我配合默契。
我默默地跑向钟婧身边，她像个睡美人般，安静地倚在我的身上躺着。她的身体愈发滚烫，我的心和身体也跟着滚烫起来。真想变成王子，将她吻醒。我用短手摸了摸自己流着鲜血的尖嘴巴，心头酸楚难耐。
我把头扭向远处，不敢再看钟婧，怕自己做出愚蠢的丑事来。崔境宇已将竹筏做好，他跑过来将钟婧抱起来放在竹筏上。竹茷太窄，刚好和钟婧的身体一样宽，如果飘在水上，她的身体肯定会溅到水。
“让我再去弄两根粗一点的，加固在两边。”我出着主意。
崔境宇抱起钟婧，我飞快地跑到一棵粗壮的树木跟前，不顾疼痛地咬了起来。良久，我才咬倒了这棵树。我费力咬去杂枝后，又开始咬第二棵。牙齿又磨断了好几颗，我成了没牙的老头子，第二颗大竹子终于倒下。我累得筋疲力尽，头晕眼花。竹子倒下的那一刻，我已无力闪躲，它重重地打在我的头上和身上。我眼前一黑，和它共命运了。
我就这样死了，灵魂轻轻地飘出了我苍老流血的身躯，绕在钟婧身旁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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