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人不给娃过生日,娃多,又穷,吃穿都成问题,谁还能记住一个小屁孩的生日?
但根全的生日全村人都记得。
六月天,樱桃正熟的季节,社员们都在南坡锄玉米,老秦老婆溜地边,偷空儿给猪羊拾草,她儿媳年头里生了个女娃,奶不够吃,看了个奶羊又没人放,农业社记工分,年终按工分分口粮,她舍不得请假。
有一回,把羊拴到电杆上,让矿上的人拉走了,好在有人看见,又要了回来。槽里还有两头半大克朗猪。
队长说了老秦老婆几次,不管用,就有点闹火:“别人占五行,你占两行,还让人装了布袋,不想干回去。”
那时候的队长一言九鼎,老秦老婆没吭声,赶紧补了几锄,跟上了大队伍。过了一会儿,又落后了,队长又说,老秦老婆挂不住了,怼了一句:“我能钻布袋就能出来,要你咸吃萝卜淡操心,碎嘴子,就不像个男人。”
“我咋不像个男人?你说我咋个不像男人?”“你就不是男人,你就不是男人,你还不如个婆娘,锄个地,就听你一个人啰啰啰啰啰啰,说这个,骂那个,不骂人嘴司气了?嘴司气拿太阳坡晒去。”(司气,馊臭的意思)
两人言来语去,互不相让。
在生产队,队长是极有权威的,啥时候受过这话,立着锄,让老秦老婆立马滚回去,并给出纳说,扣她半天工分。
老秦老婆不服,眼看就要吵起来了,金牛慢吞吞地问了老秦老婆一句:“怪了,你俩不在一屋过,你咋知道他不是男人?你俩有一腿?”大伙儿哄笑,老秦老婆笑地蹲在地上,笑够了才说:“我咋能不知道嘛,你忘了?会上我花6块钱逮的猪娃,喂了三个月,公社兽医顺路过来劁的,你看现在长得多高。”
她指着队长笑骂。
没人干活了,社员们笑的前仰后合。
男人们看热闹劲大,起哄说:“不信不信,除非你把队长裤子脱了,让人看看是不是真的阉了。”
老秦老婆毫不含糊,招呼几个和她年纪相仿、爱说爱笑的妇女帮忙,开始抓队长、脱裤子、取证据。
锄地又晒又累,哪有说笑打闹好玩,几个妇女真的扔了锄头,生龙活虎地围追队长,把个人高马大的队长生生地摁在玉米地里,三下五除二,扒掉了裤子。
人堆里,就听老秦老婆骂了一句:“这怂,连裤衩都没穿。”
队长被扒了下半身,坐在地里,捂住紧要处,笑地气都要断了,指着一群妇女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一群阿飞女流氓,你给我等着,看我咋收拾你们一个个。”
扒裤子的是几个活泼开朗的中年妇女,年轻媳妇和姑娘娃都站在树阴下歇凉看热闹,根全他妈怀着老三,快八个月了,她为人腼腆,即使不怀孕,她也不敢开这样的玩笑。她那天笑狠了,队长的衣服还没要到手,根全妈就觉得腰里抽的紧,肚子剧烈疼痛,她声唤着跪在地里,社员们一看不对,根全妈怕是要生了,赶紧叫几个劲儿大的男人,架着去了矿医院。半夜,根全顺利降生。
医生写病历,问根全妈,婴儿早产是不是做过什么剧烈运动?
刚生完娃,虚弱不堪的根全妈哈哈哈大笑起来,医生护士吓了一跳,以为产妇精神出了问题。根全爸赶紧解释,产妇是因为笑的太狠早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