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现在的身体终于好起来了,中午打来电话,做了复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回家修养了。一扫先前的阴霾,大家的心情都晴朗起来。
我也可以回家了,等她出院的时候。关于回家,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是我和我妈之间的。
打开行李箱,掏出新买的包包,几张红红的毛爷爷随着包包一起被拉了出来。随之而来的就是我妈在旁边捂着脸的尖叫,接着就是哈哈大笑。我站在一旁看着那几张毛爷爷和我妈手足无措的样子,想笑又想哭。
自从上了大学,回家的次数自然而然的就减少了许多。每次离开家返校的日子,我妈就恨不得把整个家里的东西都给我打包了,几块香皂,一把皮筋,一兜吃的,甚至是香油,每次总有很多东西莫名其妙出现在我的行李箱里。最让人一头雾水的,总是藏在行李犄角旮旯里的几百块钱。
我妈是典型的农村妇女,一辈子都在扮演着家庭主妇的角色,招呼着家里的柴米油盐,拉扯着我们姐弟三个,不懂得玩QQ和微信。上了大学以后,我的生活费就由我爸负责,每次打进银行卡里。我妈总是担心我没有生活费,她又不会转账,每次节假日回家,到返校的时候,她总能趁我不注意,在我行李的夹缝里,偷偷放三五百块钱。等到我上车的时候,再打电话告诉我“给你放了点钱,平时没事去买点吃的。”
她平时在家,总是省吃俭用,却总是留着钱偷偷塞给我。尽管我每次告诉她,爸都会给我打钱的,不缺生活费,钱留着让她在家多买点有营养的。她却总是一脸笑容说“怕给我闺女饿瘦了。”到了上学前,还是故技重施。
这一次返校之前,我在前一天晚上,就把行李箱收拾好,密码锁起来。早上起来的时候,我翻了翻行李箱外侧的拉链,又打开随身携带的挎包,并没有发现有藏的钱,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没有给我妈留机会。然后我妈就陪我去路边等班车,看着我翻行李,她一脸堆笑“放心,没有藏钱那,不用翻了。”
谁知刚出门的时候,随身挎包的带子竟然断了,我想起行李箱里面新买的挎包,还好可以换一下。我就返回去打开行李箱,找出包包,结果,就发生了刚才的一幕。
我妈像个做坏事被抓现行的孩子一样“我想着你可发现不了了”,我看着那个一脸笑的有皱纹的脸,真的是瞬间没有脾气,只能无奈地把钱拿出来,放进她的卧室。
我妈却没打算死心,转身就把钱装进口袋,然后在我行李旁边转悠,还佯装帮我收拾,我在一旁又好气又好笑“我这走之前还专门检查一遍,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你放行李箱的时候不是去了趟厕所嘛。”我妈在旁边乐的花枝招展的,还在寻找着再次塞钱的可能性。
我试图把她口袋里准备的钱放回去,她就一直躲,还一脸口是心非“谁说这钱是给你的?”这样拉锯了一会,我看这情况不知道得磨到什么时候,就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你不放那我不走了。”我妈倒也认真“你不走算了。”后来看我态度坚决,我妈终于有些挫败感“唉,我不拿了,想着你上学去的远,平时也多买点东西。”我的心莫名的就难受。
后来,因为交通的关系,我没有能坐上当天的车,只能延迟到第二天。我跟辅导员请了假,在车站给我妈在电话里说明天走,她用着开心的语调“今天坐不上车就回来啊。”我知道,家里只有她,我能够在家多一天,也就多个人可以说话。
当天下午,我带她去了小县城溜达,到处转转。一起拍照片的时候,她笑得非常开心。我们一起去公园看小孩子溜冰,去酒窖看假山,去商场超市买东西。看到她走在我前面,我才意识到,人老了,个头是真的会缩,她已经瘦弱的像个老太太一样,我都已经比她高大半头了。
那天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我知道,我一走,家里就只有她了,她一想,就会难过的睡不着。第二天天亮的时侯,我就得赶车走了,天亮的时候,我还是听到了她翻身的动静。
虽然时间比较赶,我还是把东西都检查了一遍,这次,是在我自己带的零钱里夹着,齐齐整整的三百块钱,她睡不着,早早起来藏的。
我妈在藏钱方面,真的是可以用执着来形容,这样还在试图找其他地方。“真不缺钱,你留着自己买点好的”最后实在是拗不过我,她终于把钱放下了“平时离得远,你妈没本事,想着少给你点,平时也能买点东西,你啥时候不够了给你爸说,你妈也不会打钱……”越是听到她这样说,我就感觉眼底有灼热烧起来“放心,你闺女还能饿着自己了”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几乎要失控。
这次我妈终于没有再藏钱,班车来了的时候,她抢着要往上面放行李。我没有拦住她,但我清楚的看到,她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劲了,放行李的时候,有点踉跄。什么时侯她的身体已经退化成这样了,瘦小的像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人老,真是一瞬间的事情。班车开走了,那个绿色的身影终于也消失了。
在班车上,我打开钱包,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包里,是不到一百块的零钱,我妈塞的。
母女一场,我是她上辈子的情敌,也是她这辈子的心头肉。年少的理所当然,在时间老人的催促下,终于有了愧疚。只希望有生之年,你可以健健康康的,让我还能尽孝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