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抗和防御
什么是阻抗?阻抗其实是一个概括性的术语,是指来访者内在的抵抗治疗性痛苦的力量。
第一种阻抗是严苛的道德标准常常是阻抗的重要来源。
比如,一个来访者焦虑、睡不着,咨询师让他数数,数5000个,希望借这个清晰可见又简单的目标,来平复他焦虑的心情,让他可以平静、放松地入睡。这在某些情况下是有帮助的,但对于有些来访者来说,他认为这是咨询师的指令,必须严格遵守,所以一旦他数到意识模糊,他就会惊醒,惶恐不安地重新开始数……于是这个建议就无效了。所以,如果来访者有着很高的自我要求,或者严厉苛刻的道德标准,在咨询中也更容易出现阻抗的现象。
第二种阻抗的来源是对于改变的普遍恐惧。
在生活中,我们都有这样的体验,比如,你要去一个新学校了,你一开始很想去,因为它是一个比较好的学校,但一想到要换一个模式去适应新环境,就很不想去了。所以你看,很多时候哪怕是一个好的改变,我们也会感到恐惧。
第三种阻抗的来源是对童年期冲动满足的坚持。
比如,有些来访者从小就希望得到父母的赞扬,在父母心目中占据最重要的位置,这种冲动会延续到成年后的其他关系中,在咨询时,他也有可能为了得到咨询师的赞扬,而只讲自己表现好和有进步的地方,对于觉得自己不太好或者有困难的部分就避而不谈。
第四种阻抗的来源是冲动任性的行为所带来的快乐。
举个例子,我在网上看到一个帖子,说如何让你的心理咨询值回票价,有人就说,你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就去把你的咨询师骂一顿,宣泄一下在别处感受到的憋屈。但实际上这样做,只是爽了一时,并没有真正解决问题,因为心理咨询最大的作用是帮助来访者理解自己的情绪、感受是怎么回事,而不是宣泄情绪。
第五种阻抗的来源是疾病的继发获益。就是指因为生病带来的好处。
就是指因为生病带来的好处。比如,有些人对于主动提出需要别人的帮忙很困难,但在生病之后,家人都会来主动关心他、安慰他、帮助他,而且对他的要求明显降低,让他的生活舒服多了。要是他在这个过程中,没有发展出在日常生活中获得帮助的能力,那么一旦好起来,这些待遇就没有了,所以他就会更愿意停留在生病的状态中。
阻抗往往是无意识的。比如,有些孩子一发烧就有冰激凌吃,一吃冰激凌就好了,这时家长要做的,可不是跟你的孩子说,你就是想吃冰激凌,你耍赖,而是要好好想想,是否可以在孩子不发烧的时候,也偶尔给他吃冰激凌,从而避免他需要通过生病来实现。
防御机制
人活着有一个重要的快乐原则,就是避苦求乐,所以,人会不自觉地使用防御机制,来将某些痛苦的感受和记忆保持在意识之外。这些防御机制是特定的、不同的思考策略或方式,人们利用它们来回避痛苦的情绪,但在回避痛苦的同时,它也常常导致我们出现另外的问题。防御机制通常也是阻抗的来源。
防御机制都有哪些具体的表现呢?
1)压抑
假设你在银行排长队准备取钱,好不容易终于轮到你了,你刚要动作,突然被一个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汉捷足先登了。你害怕跟这个大汉理论起来会吃亏,这时你选择站在原地,就像没看到一样,无动于衷---这是“压抑”。
压抑是各种防卫机制中最基本的方法。它是指个体将一些自我所不能接受的,或具有威胁性的、痛苦的经验和冲动,在不知不觉中从个体的意识中排除,抑制到潜意识里去。在很多影片中,主角遭受头部撞击后,忘掉了某段痛苦的记忆,这其实就是“压抑“在起作用。在日常生活中,我们也用经常用“压抑”,来处理我们对父母的恨意,或对于兄弟姐妹的嫉妒。但要是“压抑”的机制发展得不好,人就比较容易陷入极端的情绪中。
2)隔离
等彪形大汉出来了,你刚要动作,一个小女孩突然像离弦的箭一样,抢先钻了进去,这时你在外面继续心平气和地等待,心里什么感觉也没有---这是“隔离”。
隔离是把部分的事实,从意识境界中加以隔离,不让自己意识到,以免引起精神上的不愉快,这类似于我们日常所说的麻木。隔离这种防御机制在强迫症病人身上特别常见,他们往往在现实人际关系中感受不到痛苦,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们的强迫行为上。
3)合理化
小女孩出来了,你刚要动作,一位老太太又夺门而入,这时你想:“年轻人让老人,是应该的。”---这是“合理化”。
合理化是个体无意识地用似乎合理的解释,来为难以接受的情感、行为、动机辩护,以使其可以接受。
4) 否认
老人出来了,你正要动作,一个孕妇高喊着“对不起,让让我”,然后一头扎了进去,这时你冲上去,劈手两耳光。旁边的人责备你:“你怎么可以殴打一个孕妇呢?”你作出无辜的表情:”我哪里有打她?我只是叫她让开!”这是“否认”。
否认是一种比较原始而简单的防御机制,它借着扭曲个体在创伤情境下的想法、情感和感觉,来逃避心理上的痛苦,或者将不愉快的事件“否认”,当作它根本没有发生过,来获取心理上暂时的安慰。
5)投射
警察接到群众举报,说你殴打孕妇,于是前来干预:他们把你带上了警车,这时你想:“他们只是碍于群众的意见,走走过场,其实他们心里是站在我这边的。”---这是“投射”。
投射是指把自己的性格、态度、动机或欲望,“投射”到别人身上。有一首词“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以及庄子与惠施《临渊羡鱼》,觉得鱼很快乐的故事,都是投射的例子。投射在精神病人身上特别常见。
6)退行
你被带进了派出所,出乎你预料的是,警察居然要对你来真格的!于是,你一屁股躺在地上,开始又哭又闹撒泼打滚---这是“退行”。
退行是指个体在遭遇到挫折时,表现出在他的年龄所不应有的幼稚的行为反应。是一种反成熟的倒退现象。
7)升华
你的家人去派出所交的罚金,把你领了回来,你从此闭门思过,于一年后出版一本畅销书《排队引发的人生思考》---这是“升华”。
升华是一种成熟的防御机制,这是一种将原始的冲动向成熟表达水平的转变。比如,一位画家或者陶艺工作者可能升华了涂抹大便的愿望,而一位摄影师或心理咨询师可能升华了偷窥的欲望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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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通过前面的这些讲解,我想你应该对阻抗和防御有了一定的了解,下面我们再来谈谈,该如何解释阻抗和防御机制。
我们结合着例子来讲哈。一位中年男性来访者,每次都比预约的时间晚到七八分钟,而且他每次都有看似合理的理由,比如,路上堵车;比如,出门的时候,被老婆拉着多说了几句话之类的。这种状况持续了好几个月。咨询师把这种迟到理解为是来访者的阻抗,所以他向来访者指出:你每次都迟到七八分钟,却从不考虑提前八分钟出门,或许可以思考一下这是什么原因。
来访者后来告诉咨询师,他不想要坐在外面等候,不想被人看到,他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寻求咨询师的帮助。所以,咨询师跟他重点讨论了这个问题,帮助来访者发现,他对于需要咨询师的帮忙是感觉很羞耻的,需要别人的帮忙对于他来说,好像意味着自己是一个有缺陷的人。同时他也认识到了,为什么自己在生活中总是孤立无援,那是因为他从来不相信别人能够真正帮助他。这之后,咨询又能进一步深入下去了。
在此说几句解释阻抗的注意事项:咨询师不要直接说”我认为你是在阻抗。因为阻抗是在无意识中发生的,说来访者阻抗,似乎就是在指责来访者不配合,这会激发来访者的对立情绪,或者让来访者觉得很委屈。所以重点在于,抓住当下的时机,讲当下在发生的事情,然后邀请来访者自己去思考一下自己的矛盾之处,以此来让他看到自己的阻抗。比如,在上面的案例中,咨询师指出,来访者永远都迟到七八分钟,但是又永远都不会提早七八分钟出门。
然后,在让来访者看到他的阻抗之后,咨询师再和来访者一起讨论,为什么他有这种阻抗,他正在防御什么和为什么防御。比如这个来访者,他就是用晚一点出门,来防御他因为需要咨询师帮忙,而产生的羞耻感,那这种羞耻感是怎么回事,这就是他为什么要防御的内容了。
再举一个例子,一个青年女教师接受了两年多的咨询,她一直对她的女性咨询师没有什么亲近感,有几个星期她对咨询师有了一些好的感觉,之后她就心情愉快地的前来见咨询师,并且很高兴地谈起,她家里最近养的狗狗的各种滑稽可爱的事情。但是说着说着,突然她收回这种状态,跟咨询师说“现在我感觉你在远离我,这是我过去常常在我男朋友那里感受到的,也是我过去常常从我妈妈那里感受到的,就是有很大的距离感”。
咨询师问来访者说:“刚刚发生了什么?是我的什么样的言语或行为,让你感觉到我在远离你呢?”来访者回答说:“因为你没有笑,你好像对我家的狗狗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妈妈也不会跟我一起笑,她虽然偶尔会笑,但更多是在嘲笑我,而不是跟我一起感受快乐。”我们能看到,咨询师因为没有为狗狗的事情笑起来,而让来访者处于一种移情性的阻抗状态中。
其实无论是移情性的阻抗还是通常的阻抗,它既能引发咨询中的危机,也能变成一个突破咨询进展的机会。假如成功的被解释了,那将会是一个机会,让来访者去理解和重新加工,由于过去的冲突而导致的不适应的模式。
最后留的小作业是,请尝试了解一下你的防御机制。因为每个人的防御机制靠自己是很难知晓的,所以最好借由别人的帮忙。你可以邀请一个你最信任的人,或者是跟你一起学心理咨询的小伙伴,让对方把他观察到的,你某些特别的地方反馈给你,类似于“当……的时候,我注意到你就会……”,然后思考、讨论一下你这个模式怎么来的。举个例子,我是这样向一个朋友反馈的:“当我在说某个观点的时候,我注意到你就会说‘不是’,无论你之后的观点是同意还是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