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在知乎上看到这个题,忍不住想写篇文章回答一下。
简单回答的话,就一个字,好。
复杂一些回答的话,非常好。
钱钟书说给妻子杨绛的一句话,我颇为认同。“遇见你之前,我从未想过要结婚,与你结婚后,我从未觉得后悔。”是的,在遇见他之前,我从未想过要结婚,与他结婚之后,仿佛生活就该是这样,我从来想象不出和别人过日子会是怎样。
我和果冻08年相识,13年结婚,16年有了一个女儿。
我们认识的时候,我在读大二,他读研一,是我同专业的师兄,他在读研之前工作过几年,所以他比我大8岁。我们一起度过了两年的校园时光,轻松美好。并没有什么太大挫折,也没有太多值得提的故事,就如同所有寻常校园情侣一样。2010年我们一起毕业,现在家里照片墙上还挂着我们一起拍的毕业照,我穿着学士服,他穿着硕士服,站在母校的图书馆前。
大学毕业之后我去北京上学,他留在石家庄工作,我们异地了两年,这两年的后半段充满了激烈的争吵和冲突。幸运的是石家庄和北京距离并不远,我们几乎每个周末都见面,才有机会解决我们之间的冲突和矛盾。那时候我的所有周末几乎都是周五下午下了课赶去火车站,晚上九点左右到达,两个人度过愉快的周末时光,然后周一早上我五点起床,赶着坐早上六点的车回北京,八点半下车,还能赶着去上课或者赶着去实习单位上班。那些赶车的清晨,夏天还好,冬天是真冷真黑啊,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车也非常少。我们那时候最大的矛盾就是我想要去看看世界,他想要安定下来,我认为他故步自封不思进取,所以经常吵架。
在我毕业之后,我留在北京工作,我们的争吵升级到了分手,但是每次都痛苦纠结分分合合好一阵子。后来,我给自己列出了一个单子,将我们之间的问题一一列出,对比我们分开的痛,那些困难突然一下子都不算什么了,于是豁然开朗,不再纠结。我迅速辞掉北京的工作,将我为数不多的家当打包,回到石家庄重新找工作。然后领证,办婚礼,就这样,我嫁给了那个深爱数年的人。
我们从未真正分开,所以我们生活在一起仿佛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度过两年多自由自在的欢脱日子,我们基本上没有争吵过,他变得越来越像我,我变得越来越像他,逐渐把对方改造成了自己的样子,也把自己变作对方喜欢的样子。他懂我的每个想法,我想说的话话到嘴边他已经说出来。
我们一起旅行,去远的地方,也去近的地方。我原本是个喜欢把行程、酒店、车票机票都提前安排好的人,计划好会让我觉得行程合理又超值。但他是一个喜欢随遇而安的人,喜欢旅行随性一些。现在,我变得和他一样,带着证件和银行卡,手机在手随时订酒店订机票订火车票,旅行不再做任何计划,就看看天气预报就可以出门。
我们默默地为对方做着一些改变,不仔细想似乎察觉不出来。比如,我慢慢开始爱吃他喜欢的菜。
婚后宝宝到来之前,我们过得是非常惬意和自由的。我们经常出去玩儿,他爱爬山,常拖着我去徒步,每次我都被虐地很惨。后来,我们不再像个连体婴一样一起出去玩儿,他去爬山,我就约朋友一起逛个街聊聊天,尊重彼此的喜好。
那个时候最愉悦的相处,就是我躺在沙发上看书,他坐在阳台上喝茶,我们没有说话,但是有对方在身边陪伴,心里是安定的,满足的,舒适的。
怀孕之后,我常常抱怨有了宝宝剥夺了我的自由,要承受身体的各种不适,孕初期的孕吐,孕晚期的浮肿、坐骨神经痛、睡不好觉等等。他努力带我出去玩儿,去我身体条件能够去的地方,为我按摩浮肿的手脚。
女儿出生之前,我一直没有觉得我有多爱她,那时候以为可能她出生之后我也不会很爱她,我还是会更爱我自己。然而事实上,我们两个都没有办法抵挡这个小人儿的魅力,双双投降。
在医生告诉我我生了个女儿时,我心里是满足喜悦的,觉得前面所有的熬不过去的痛都是值得的。她趴在我胸前,脸上还有出生时挤压的红斑,呼吸温柔,浅浅地睡着,医生缝针时那么痛我都不敢叫出来,生怕吓到她。她那么小,那么软,我们小心翼翼地抱着她,视若珍宝,仿佛她是全世界。
于是,我们俩自由惬意的日子彻底结束,生活变成了我们仨我们仨我们仨,所有的时间都是。以前每天晚上吃过晚饭,我们俩会去散散步,看电视,聊聊天,会在阳台上看月亮,会在冬天半夜里起床全副武装去楼下看星星。但是这一切都被这个到来不久的小娃带走了。现在我们吃完晚饭,短暂在沙发上休息一下,就要开始给娃洗澡,喂奶哄睡这个流程。每次我都觉得只有娃睡觉了,我的一天才刚刚开始,但是那时候我已经很困了,而辛苦工作一天的他,也已经睡着了。我们并没有时间坐下来好好聊个天,更不用说星星月亮了。
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那些肆意自由的时光。即使我们的身体是自由的,我们的心也再也无法自由。我们游荡在外面的大马路上,却一直看表要早点回去,因为有一个小娃让我们牵绊,像风筝线一样牵扯着我们。
我们俩都有了很大的改变,两口之家变为三口之家之后,生活的压力陡然增大,他也一下子辛苦了许多,既要出去赚钱养家养娃,又要每天早早赶回来想要多为我分担一些,多陪陪娃。我生了许多白发,夜里睡不好眼袋也日益严重。
我们失去了很多,改变了很多。我想,能够支撑我们的,只有爱。因为相爱,所以才会相互心疼对方,相互理解对方的不容易。而那些年留存在我们记忆中闪闪发光的日子,也会在未来继续照亮我们的生活。我想,如果没有爱,人生剩余的几十年将会多么漫长,人们要靠什么才能熬过生活的艰难时刻?
其实能量是守恒的,得失也是一样。虽然我抱怨有娃之后我们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很多,但是这个柔软的小娃,别看她那么小,她却是最有力量的人,我们都已被她彻底征服。她一笑,那么明亮,仿佛全世界都黯淡了,那一刻我想,且不说自由了,哪怕给我全世界,所有的珠宝钻石,山珍海味,所有的美好风景,拿整个银河系给我,我都不换。虽然婚姻并不靠孩子来维系,但是有一个小娃,她身上有我的影子,也有他的影子,她那么美好,除了我们两个人再没有别的依靠,这让我觉得我们很重要。我常常想,我这个人从来买彩票都不中奖,连五块钱都没中过,但是得到这样美好的一个小人儿,已经是用了我这些年积攒的所有运气。
慢慢的,我们的相爱由两条线织成了一张网。我们已深入互相的骨血,不再是为自己而活着,而是想如果我有什么不好,我的家人怎么办。我想,只有深爱,才有力量,才能抵御时间无情的侵蚀,才能坦然去面对对方的衰老,能够欣然接受不再健康美好的身体,理解对方的艰难,心疼互相的付出。
我庆幸自己嫁给了深爱的人,否则,剩余的人生,得有多么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