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小时的阵痛,终于迎来了你

从怀孕开始,一直有个信念,必须要顺产,不管经历多少艰难险阻,多少级别的痛楚,一定要顺产。只有经历那一道霹雳,才能完整蜕变成女人。也从来不觉得这是一种伟大,一种牺牲,我倒觉得是一种自然赋予女性的属性,是一种使命必达。

1、比预产期早10天

整整一年前,小家伙像天上突然掉下来的小天使那般落在我身边。我没有做好任何的心里准备,她便迫不及待地出来了。

那天的黎明时分,大概5点多的样子,便开始感觉肚子不太舒服,来大姨妈的那种感觉,一点点阵痛,以为要上厕所。于是很早起来了,坐在马桶上,怎么也解不出来。有点茫然,有点忧伤。

那时候住在娘家,因为离保健院比较近。老妈说,会不会是要生了呢?我心里顿时一阵慌乱,这。。。这。。。就要生了,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恐惧。我突然醒悟过来,小家伙这是要迫不及待了啊,离预产期还有整整10天呢,压根没想过会提早那么久。之前看过一些文章,也听过别人的叙述,生之前总是从阵痛开始的。

老妈很淡定,不慌不忙地,她是生过4个孩子的母亲,忍受了4次歇斯底里的痛了。那时候没有那么好的医疗条件,都是大半夜叫个接生婆到家里来,生孩子对于她们来说,就是简单的一件大事而已。

等到7点,打电话给老公,吵醒梦乡中的他,很紧张地告诉他,孩子可能要出生了,让他把我吩咐好的物品都带齐过来。那时他在同个县城的70多公里外,他恍然如梦。

老妈用她过来人的经验宽慰我,不用紧张,没那么快出生的,起码今晚吧。好好洗个头洗个澡,慢慢收拾一下也不迟。

带着一点忐忑,实在没任何胃口吃饭,为了有力气生产,还是硬着头发喝了点粥。简单收拾了一下,爸爸就送我去县城的保健院了。

一开始就决定回老家生娃,家人在身边,内心会安定很多。而老家的坐月子也是很讲究的,每天用草药煲水洗澡,每天一只黄酒鸡,这些在深圳操作起来总是不那么方便。

2、 漫长的等待

这是有生以来最漫长最痛苦的一个过程。

去到了保健院,产科的医生查看了一下情况,说还早着呢,估计也要到晚上了,可以先回家,等到阵痛的频次增加了,难以忍受的时候就立马来医院。

然后老公、婆婆、老妈和我一起都在家等着。我是坐立不安,恨不得马上就生,每分每秒的等待似乎都很漫长。有些焦虑,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去做点什么,也不记得是怎么过来的。

中午还是硬着头发吃了饭,老妈煲了鸡汤,加了红参,她说这样有力气生。后来医生说这是临时抱佛脚,只会让生产更慢了。老妈对自己的自以为是尴尬一笑。

阵痛的进程很慢,一点一点地加剧而已。中午之后,有时候十几分钟,有时候几分钟,就阵痛一次,我必须停下来,皱着眉头去忍受这种痛。直到傍晚,阵痛加剧了一点,忍着无规则的阵痛吃了晚饭,一堆人去了保健院,那时候好像8点左右。办理了住院手续,做了一些产前检查,验血、B超、心电图等。医生说宫口只开了两指,没那么快,多走动走动,可以加快产程。老妈说,可能要明天早上了。我不相信,埋怨她的乌鸦嘴。

安排了一个床位,躺下的时候根本无法休息,隔几分钟痛一次,蜷缩着身子,抱着快要掉下来的西瓜肚子。偶尔老公扶着,在走道上来回挪动,不是能正常走路的那种,而是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前慢慢挪动,一深一浅地,背影一定很臃肿,一定很像企鹅。阵痛来袭的时候,就停下来,让它在肚子里翻江倒海后,才继续蹒跚行走。

下半夜,阵痛更加剧烈了,总隔几分钟袭来,来临之前总能感觉到,由下到上的神经全身蔓延开来,痛得打滚,咬着牙忍着,偶尔发出呻吟声,根什么都干不了,能做的就是接受这种身体的折腾,消化它,打败它。老公什么也帮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当剧痛来临时,帮我按摩一下腰椎,好像是度娘告诉他的。

这个时候除了想要赶紧卸货没任何想法,祈求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赶紧天亮吧,宝贝,你赶紧出来吧,妈妈快受不了了。。。

两条寂静的走廊,在一条走廊的一边是产房,前面坐着一些家属,正在等待着。不时看见将要生产的妈妈被扶着缓缓走进去,一种即将解脱的神情,紧张的、喜悦的,或者推着刚生产完的妈妈走出来,一身倦容,空洞的眼神,虚脱地坐在轮椅上,手上挂着点滴,不时听见产房传出来刚刚呱呱坠地的小生命,清脆响亮的哭声,所有的哭声都是一样的,这是他们向世界问好的一种仪式,你好,世界,我来了。。。

3、7点到9点,终于进了产房

一天一夜的阵痛,到底过了几个世纪。

直到凌晨早上7点,阵痛得越来越剧烈,我要求去检查,看一下是否可以进产房了。

医生说宫口开了三指,但是羊水还没破,可以准备进产房了,交代了要带上哪些东西,宝宝的襁褓、衣服和纸尿片之类的。

这时,心被提了起来,呼吸加速,仿佛即将高考,终究要面临人生的重大战场,这一仗,只能单枪匹马,孤注一掷,根本无法预料前面将发生什么,但不管发生什么,即使枪林弹雨,也必须坚持往前冲,咬紧牙关,前面都能挺过来,已经无所畏惧了。

快8点进了产房,被带进了待产室。助产士让我躺下,机器绑扎在肚皮上,好像是监测胎心。我还没吃早餐,虽然被阵痛折腾得一点胃口都没有,但为了有力生产,还是让护士送进来。老妈应该也一夜未眠,早早起来煲粥,我进了产房后不久她就送过来了。

我在阵痛间隙的那几分钟,尽可能地吃东西,吃了一大碗粥,两个鸡蛋,感觉饱腹了就不再吃了。期间还要忍受无数次剧烈的阵痛,,闭着眼睛让这种痛通过所有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带着痛楚。

然后进来两个助产士,一个是大眼睛女人,不到160身高,典型的广东女子,声音温柔甜美,让人感觉放松亲切,另外一个是男的,注意,是男的,年轻帅气,浓眉大眼,声音温柔且沉稳,当时顾不上这性别差异,来不及扭捏和尴尬,因为那时候,他就是唯一能拯救我的,唯一可以让我解脱的,那是一个可以给我信心和力量的人。他查看了一下情况,给了两种方案,要么人工刺破羊水,这样可以加快产程,要么等它自行破,产程会更长,阵痛也更久。我选择了第一种方案,希望尽快结束这痛苦的历程。

那一道洪荒之流,比起阵痛,刺破羊水的痛不叫痛。感觉一泻千里,无法阻挡。男助产士说,羊水有点浑浊,要加快产程才行,否则对胎儿不利,之后的宫缩频次会加快,痛也会加剧。我有一点点担忧,生怕一切不利因素。我做好了一切准备,迎接更加猛烈的折腾。

4、9点到10点,密集的阵痛

墙壁上的钟,冷酷无情,因为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漫长,多少人都是眼睁睁地看着它,完成一个又一个圆周;多少人都恨不得时间走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宫缩变得猛烈了,强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小家伙这是在蠢蠢欲动要出来了吗?阵痛从腹部里面快速袭来,迅速蔓延至全身,顿时无法呼吸,一分钟一次,持续几十秒,就这样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前面一天一夜的阵痛还能忍受,只是比痛经稍微疼痛一点,而现在的疼痛是加倍的,也还是可以挺过来。还能再痛一点吗?难道就这种程度了吗?似乎还没挑战到极限。

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我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耳朵里听见的声音,根本不像电视里那般夸张,根本没有孕妇那种歇斯底里的喊叫和挣扎,以及紧张和恐惧,其他孕妇的脸上也看不见任何复杂的表情,很平静地等待着,除了阵痛所带来的,有些是无声的,只是眉头紧锁,有些轻微地呻吟着,扭动着身体,比如我,除了偶尔婴儿刚出生时的啼哭声,没有任何吵杂喧闹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一丝消毒水的味道,明朗又干净。我茫然地看着隔壁床的妈妈,似乎比我淡定多了。

大概10点左右,两个助产士都过来了,说顺产的条件很好,同时要配合助产士,就不会有什么问题,我满满的信心和力量,告诉自己,一定可以的。然后教我如何用力,按照他的指示来,两只手抓住床沿,两脚充分张开,膝盖弯曲,后脚跟靠近臀部,当宫缩来临的时候,深吸一口气,闭住呼吸,再慢慢呼气,身体往下用力,阵痛最剧烈的时候就是用力的时候,医生很欣慰地说,嗯,很好,很棒,已经看见头了,加油,很快就可以生了。

我不太敢相信,就那么容易看见头了,有点质疑,怀疑他只是为了鼓励我。我很快掌握了用力的技巧,信心百倍,深信自己一定可以顺利产下宝宝的。为了节省点力气,保持体力,每次宫缩来临的时候不会拼尽全力,留存一点到千钧一发之时。

亲爱的宝宝,别着急,妈妈很快就带你来到这个世界。

5、10点到11点,来得更加猛烈

或许抵达到了极限,最后痛得我叫了一声,我挤着一点力气跟路过的助产士说,我很痛。大眼睛助产士拿过来一个助产球,让我两腿岔开坐上去,上下运动加快产程,同时这样可以缓解一下,痛的时候就往下压。

还是痛不欲生,我紧紧地扶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咬紧牙关,一动不动地,是无法形容的痛,一切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大概过了十多分钟。

10点45分的样子,大眼睛助产士扶我进产室了。敞开的一个厅,4个接生台排成两排,中间一条过道。两个角落分别放着婴儿台,其他地方要么放着仪器,要么放着桌子,空间不算宽敞,倒是显得有些狭窄。

把我扶上了生产台,躺好,脚放在固定好的支架上,岔开着两条光溜溜的大腿,幸好这天气事宜,不冷不热,大冬天的话估计知觉也会没有的。

她告诉我,宫缩来的时候,深呼吸,按刚才的用力方法使劲,不要张开嘴巴叫,那样会消耗力气,也没有任何帮助,我紧闭双唇,集中精力,深呼吸,往下,使力气,似乎感觉不到猛烈的痛,而是在这个点上,借助这股痛的力量使劲,那感觉说得俗套一点,好像是二妞说的,像拉千年的便秘,像极了,因为当时正如此,顾不上尴尬和恶心,生理性的正常行为,助产士已经司空见惯了,她还鼓励说:“嗯,很好,看见头了,就这样,加油”。然后走开了。

产室的每一张生产台上都躺着人,要么等待接生,我是其中一个,要么缝接伤口,要么躺在那里打点滴,离开一个紧接着又送进来一个躺上去,那张迎接无数个神圣的小生命几乎从没空挡过,它是冰冷的。可想而知,放开二胎后,婴儿出生率则紧跟着政策迅速增长。

我孤零零地躺着,看着旁边的二胎妈妈很轻松地产下一名男婴,看着天花板,看着周围忙碌的助产士,看着一切一切,这个时候,我觉得孤立无助,我需要一个声音温柔地鼓励我,支持我,给我信心和力量,可是。。。

她们很忙,一个在写报告,一个在处理生下来的婴儿,一个在接生台缝线,一个在正在接生,没有人有空余的时候搭理我,旁边的助产士偶尔抬眼看看我的情况,路过的助产士远远地鼓励我,嗯,很好,使劲,使劲。

待产的妈妈不是更需要安慰和关注度的吗?这种情况下,我显得有点不耐烦,生气地对她们说,怎么没有人理我,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子对我。我连续表达两次不满。一个没好脾气的助产士回答说,没有不理你,没看我们正忙吗?有点埋怨我的不可理喻。是的,她们确实在忙,没停歇过。

6、十五分钟后小肉团出来了

终于等到11点了,一个瘦小的助产士过来了,好像刚毕业的小女孩,看上去很年轻,眼睛明亮的,皮肤雪白的,每个人都带着口罩,根本看不清整个脸庞。

她动作熟练地在接生台上铺好垫子,摆好一些剪刀、夹子以及其他一些工具。站在我的右侧,开始为我接生。我双手紧紧抓住床沿,脚死死顶住支架,她一边指示我用力,一边鼓励我,深吸一口气,集中用力在宫口处,憋住气,再缓慢地呼气,我知道,这个时候才需要用尽全身力气投入其中。我十分配合着,用自己坚定的信念,那一刻,我的下半身很明显地感觉到被张开了,没有疼的感觉,“很好,头已经出来了,不要放弃,坚持”,我再吸一口气,再次拼尽全力,哗地一下子,温热的一个肉团就这样出来了。

前后不到十五分钟,11点15分,“哇。。哇。。哇。。”我听见小肉团响亮的哭声,这应该是世界上最美妙最幸福的声音。我看不见她是如何剪断脐带的,她第一时间告诉我,是个女儿,我一摸肚子,像泄了气的皮球疲软下来,那一刻是解脱了,终于结束了漫长的痛苦。

然后助产士把它抱过来让我看,赤身裸体,粉红色的小肉球,闭着眼睛,脑袋尖尖地,是在产道被挤压的,舒展的皮肤上残留着混浊的羊水的微黄的痕迹,我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小脸蛋,宝宝,你好,我是你的妈妈。

没几秒钟,被抱走了,被拿到特定的台面去处理,称量出来刚好6斤,不大不小,标准的重量。孕后期我控制着饮食和营养,就怕胎儿太大不好顺产(近期将会分享孕期相关文章)。

我躺在台上,远远地看着对面的小肉团,安静地任人摆布着,带上手环脚环,检测指标,穿衣服,襁褓包好, 放在婴儿台上。她说新生儿因为羊水二度污染,有可能引起婴儿肺部感染,要送进新生儿科监护室,还要做进一步检查。我闪过一些担忧,希望宝宝平安健康。

生的时候感觉肌肉有被撕裂,其实当时的感知不是疼痛,而是在用尽力气在推动千斤顶。而后来因撕裂缝的4针伤口,那才是真真切切的痛,跟最后宫缩的痛不相上下。真正生的时候,其实不是最痛苦的。因伤口特殊,不能打麻醉,我咬着牙关,忍受着针线在肌肉里横冲直撞,真的是撕心裂肺地痛。现在想来,还有什么疼痛不能忍受的呢?以至于当天很洒脱地发朋友圈说,生娃不就这么回事!

真的,就这么回事。

我以为我会因为自己的勇敢而泪流满面,感激涕零。事实上,那一刻我很平静。这是一种自然的使命,我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步跨越,那一刻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还有点忧伤,因为人世间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美好,前面的路布满荆棘、江海沼泽、曲折坎坷、人性险恶,把你带到这个世界,除了享受生命的快乐进程,同时还需要被生活磨练,还要经历很多艰难险阻、悲观离合,即使如此,妈妈也会竭尽所能,陪伴你,当然,你所需要承担的你必须独立承担,所需要历练的必须去历练,妈妈不能一辈子为你挡风遮雨,所以你得练就如何面对各种生活的本事。

孩子,妈妈相信你,你能成为最好的自己!

后记:生完孩子的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回忆这段艰难的历程,倒不是因为有多恐怖,而是觉得太厚重,身体经历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慢恢复过来。这种经历,人生有一次足矣。

直到希希满一周岁,机缘巧合之下开了个个人公众号,目的很简单,就是需要一个地方能承载希希成长的点点滴滴,以及我内心累积起来太多太多的言语,需要表达,需要释放,需要分享而已。不在乎有几个粉丝,几个点赞,能进来阅读的,便是有心人,便是默默与我对话的人,便是在聆听。

这次很坦然地回忆一年前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很多细节都很清晰,没有痛苦,云淡风轻一般。这篇文章写了好几天才写完,每天晚上9点多把希希带睡之后,才起身打开电脑敲字。

2017.5.4发表于公众号(希希成长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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