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话凄凉

您已经走了十年了!

这十年里,我甚至不曾梦见过你,应该是你并不想见我吧。

不想再见那个胆小、懦弱、无知的小女孩了。

您是一个医者,您一直说,希望我传承您的事业,可是,我并不喜欢这个职业,并且当年填志愿时,用绝食的方式来反抗。

母亲哭着说:“孩子有自己的想法,让她去做吧。”

您只留下一句话,就转身进了屋:“慈母多败儿!”

后来,我一个人漂泊到陌生的城市,外面的花花世界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最穷的时候身上只有十块钱,还被路边的乞丐骗走了!

站在冷冬的寒风里,我瑟瑟地给家里拨了电话,电话里,还是那个苍老熟悉的声音:“回来吧,家里的工作好找。”

你八十五岁的高龄,骑着七十年代的破单车。骑了四十里路带着我去找您的一位故友。

您对故友说:“这孩子有点傻,在外面我怕她吃亏。”

故友问了我的专业和学历,有些为难,但是还是勉强同意,当时就给他在县里教书的儿子打了电话。

就这样,我迷迷糊糊的被安排进一所私人学校,免费当了半年的义工。

四个月后,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了!

我没有对您说,我每天早上五点就要起床去看学生的早自习,晚上到十点改完作业才能回到出租屋。

而且,这竟然都是,免费的!免费的!!

放到如今,我一定会对那个“故友”说一句:“我去你大爷”可以吗?

可是那时,竟也没有反抗,最难的时候,是喝着白水,吃着馒头,啃着咸菜,吃着吃着,眼泪便会不经意的流出来。

后来,我又开始了一个人的旅程。

从此就不怎么回家了!

十一,春节,到后来的一次都没有。

您,一天天的老了。

妈妈说您爱喝酒,所以只要我回来都给您带农村买不到的水果或者药酒。

您说您戒不掉酒,所以我就买那种养生的药酒,您说不好喝,所以呀,您说,是不是人越老,秉性越像个孩子呢?

2006年的冬季,我给您手工织了一件围巾,你戴上到处炫耀。

“我孙女织的,手巧吧?”

2007年夏天,我给您买了一个椰子,你喝了一口说:“啥味?一股酸臭。”

2008年秋天,您受伤了,有个冒失鬼开车撞了您,您爬起来弹弹身上的灰尘说:“走吧,我没事!”

那人就逃也似的跑了。

2009年您身体越来越差,爸爸送您去了医院,您说年轻的时候一直待在医院,最讨厌白色的墙,白色的帘子和被子,显的那么的不吉利。

2010年,您说身体好了,要回家养着,可是私底下医生却暗暗摇了摇头,告诉爸爸说,你们回家准备准备吧。

2010年夏天,我回来了,因为您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妈妈说您已经不认人了,可是在看到我的第一眼,你开口就说:“小白,你怎么回来了?班上不忙吗?”

我看着瘦的不成形的你,摇了摇头说:“不忙。”

爷爷,我必须要告诉您,年少的我,真像您说的那样,是傻的!

我竟然不知道悲伤,不知道您可能很快要离我而去了,永远的……

在您离开的茫茫十年里,我慢慢长大了,看清了一些人,明白了很多事,三十岁的我才开始成熟,才开始像一个大人一样。

能笑的时候,笑给所有人看。

想哭的时候,自己一个人静静的。

最近,少眠多梦。

有一天我忽然对我妈说:“妈,我忽然很想爷爷。”

妈妈很诧异的看着我。

我说:“我就是想他了,不知道他在那个世界孤不孤单,缺不缺钱花,是不是还是那么善良,做着最神圣的事业,救死扶伤。”

青山何处不埋人

如今荒草萋萋的郊外,您跟奶奶合葬在一起,不知道会不会跟生前一样,您老跟她吵架,觉得她无知浅薄,配不上您大革命时期知识分子的身份。

我,长大了!

也会难过,

也会无知,

也会做事不过脑,

偶尔也傻缺。

但是,我再也寻不到这样一个你,害怕我是傻瓜的你,尽全力为我撑起保护伞的你,怕我风吹雨淋热晒的你。

如果您还在,我会端杯热茶坐到您对面,跟您聊聊我的人生。

告诉您

人世间,只不过是劫数一场,有人笑着过,有人哭着走。

而我只想做一个,从容而过的人

所以,您无需再担心,我是傻的。


ps:  写的我想哭,还有很多很多故事,我再也不忍心写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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