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4 《当代作家》)
终于回到家了,拖着一身疲惫.
空旷的家,一个人窝在沙发里望着窗外城市喧闹的夜晚,心空如荒野。
突然间发现阳台上的那些花已枯萎,下垂的枝叶挂满无奈和委屈。自从种下后就没有去打理它们,几年了,它们从来没有干枯过,都是母亲在照顾,就这几天,母亲躺在医院,它们成了无人问津的孤儿。厨台布满油污地板没有往日的光泽,衣橱不再整齐手巾歪斜地挂地架子上,冰箱空空如也只有几听已结冰的可乐......没有摆在鞋柜最上层一进门随手可换的拖鞋,没有回到家已端上餐桌热腾腾可口的饭菜,没有滴着水珠的果盘,没有鲜榨的豆浆,没有有点唠叨的嘘寒问暖......
突然间酒醉后冲冷水凉般的清醒,自从有记忆开始,在这个军人出身的父亲如山般笼罩的家里,一直习惯于母亲如水月光般涓涓的爱把我们兄弟宠物般照顾。寒风吹来教室外有母亲拿着棉衣在等待,农历节日有母亲送来亲手做的糕点,我们双耳不闻窗外事,终于读了理想的大学,有了自己的事业,整日穿梭在钢筋混凝土搭成的城市,看世事浮华,食人间烟火。可母亲的白发越来越多,眼角的皱纹越来越深,说过的话越来越重复,步行的脚步也越来越慢......终于,母亲累了,病倒了......
母亲静静地躺在床上,药水无声地滴着,伴着周围难得的白色的静。只有桌面上的那束穿过几条街才找到的萱草花在无声地开着,给这个世界带来少有的金黄色和艳红色,表达我对母亲藏在心中的歉意。青而细长的枝叶穿过花朵向四周直直的伸展,枝枝叶片都象是深深地刺入床边我的心中,惩罚我成年的无知和幼稚,还有被尘世缠绕着膨胀着的欲望。
我们太要强,对自己比对别人还苛刻,只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象是在陡峭山路上攀登的孩子眼中只想会当凌绝顶,忘记了阳台的花需要浇水鞋柜的鞋子需要整理,忘记了母亲需要去陪需要去习惯唠叨需要去象照顾儿时我们般被照顾......
想起旧时读过孟郊的一首诗:
萱草生堂阶,
游子行天涯,
慈母倚堂门,
不见萱草花。
母亲,原谅孩儿们含蓄的羞涩,从未在您面前说过我爱您,可我们对您的爱永远象萱草花的枝叶一样倔强地伸展,到世界的尽头,永不离,永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