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听到雷声响起。是新雷。雨却是旧的,前前后后少有停歇,下到至今,苦大仇深似的。可以说烦恼,对于路上的行人;所以是乐趣,在屋内看着行人的人;也是熨帖,对那些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想的人。
雨夜无月,窗外也就没有什么好看的,没有猴子会去捞月,没有傻子指着月亮发誓,没有举头低头的闲人,更没有谁借了月光好像要看清了世事,弄得一切仿佛都只是短短的一篇童话。这样一想,也会觉得月亮很多余。雨一样,可缀亦可赘。都看心情了。
也正因如此,最近时感“骨头胀”。胀的当然不是骨头,是无处宣泄的心力。只有产生想法才会想要表达,闲来无事,想说点什么,既然是闲的,又能说些什么。总要有个对方来胡扯。扯来扯去兴许就扯出话题了。
不如对床夜雨。说出来自己都笑,以前一直误解了,因为又是床又是雨的。现在知道了,只是久别相聚,相对谈心的意思。地点不定是卧室,时间也不定是是雨夜,甚至如今也不定要面对面相见,电话网络早已替代。只是夜深人不寐,要说的话自然会更多一些。“与人闲谈,偶值深宵”这个不小心哪里顺来的句子,现今居然念念不忘了。闲谈肯定是种只能偶一为之的奢侈,总不至于天天如此。久别倒该是普遍的,一路上,只会有越来越多的别,别得也越来越久。越久,越有话说,陈年旧事,别后生涯,前方道路,可以一一细说道来。每每就那样谈到凌晨两三点。感情不醒脑,却提神,动了真情掉了眼泪,点了闷火短了香烟,最真实的想法都不知如何表达,借来的话三两句算是对谁敷衍,事后自己都觉得矫情可笑。话是借来的,生活不是借来的。往往是急于表达的情,沉不住气,看着都有些浮薄了,这样不觉得有点可惜吗。也罢,彼此明白就好了。
密语真言总会越吐越多。到末,不客气似的地玩一句:和你讲这些干嘛,有个屁用。
本来就没什么用。你讲,我听,我讲,你听,就这样,没了。
琐事尽可闲扯,话题仍能深究,但眼皮子却在不断告知不该再继续了。
梦中人依旧在梦里,没有什么幡然醒悟。以为自己醒了的人,其实醒在自己梦里。梦总是要慢慢把它做完的。梦本身也不急呀,自己急什么。
彻夜长谈的好处就是聊完就睡觉,累极,烦乱的思绪也不用整理,让它摊着。
之后,是说第二天,过几天,是否也该好好深思熟虑一番,把曾兴奋讨论的事体也认真落实。然而再三斟酌,反复推想,最后什么都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了。这景况早不是第一次。那本来就只是大扫除而绝非装潢计划。
于是继续佯装没心没肺地活着。心有好心也有坏心。没有心的人,似乎不好不坏。不就图个自保而已嘛。何况心并没有被扔掉,只是藏起来,下回夜谈,仍可以拿出来互相看看。
雷声已止歇,雨还没消停,自视窗外,公路反射橙黄色灯光一片湿淋淋的惨相。一个宜于长谈的雨夜啊。而我倦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