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端午时节的江南,正值梅子黄时雨的季节,水汽氤氲,绿荫蓊郁,也正是江南夏日三白盛开的季节;
所谓三白:栀子花、茉莉花、白兰花,也称”香花三绝”,同样是洁白素雅,同样是香气袭人。
【栀子花】
“孤姿妍外净,幽馥署中寒”说的是栀子花,郑逸梅先生在《花果小品》里独封栀子花为“夏花之最馥郁者”。
汪曾祺在《人间草木》里形容它:“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这个“掸”字用得真是妙,可见,栀子花的香有多么地沁人心骨;
听说,一到夏季,江南一带满街遍山都浸在了栀子花的沁人芬芳里。
来自天竺的栀子花,因它来自佛地,与佛有缘,所以有人称它为禅客、为禅友。
宋代蒋梅边咏栀子:“清净法身如雪莹,肯来林下现孤芳。”,以“法身”来唤栀子,是把栀子的高洁清净寓意修行人的境界。
六月开花的栀子,初白后黄,花都是六瓣,有复瓣,有单瓣;陆游的诗句“清芬六出水栀子”写的是单瓣的栀子花。
栀子的叶不但厚而且深,好象汪着绿油一样,花瓣层叠厚实的白花因绿叶的衬托,独有一份端正丰润的“肥”;
正如韩愈诗云,“芭蕉叶大栀子肥”,把栀子的酣畅饱满感描绘得意趣盎然。
栀子花可以插瓶,也可以养在盛满清水的碗中,颇有一种初夏的仪式感;
插瓶的栀子应选未开的花苞,待花开时,便可体会“有朵簪瓶中,无风忽鼻端”的风情味道;
清晰地记得少年时代,家里养了盆栀子盆景,等到栀子花开时,我就喜欢浸在屋内,享受那种微醺的、陶然的香,神情不知不觉便闲了下来,往后的青春回忆里似乎总是带着那种馥郁清芬的香气……
【茉莉花】
“情味于人最浓处,梦回犹觉鬓边香”,说的是茉莉,茉莉的香是最有人情味的了,一闻就忘不掉;
比起栀子花,茉莉的确更好养,栀子最经雨,茉莉最喜阳,且嗜肥,所以,只需配备一处阳光充沛的阳台、定时修枝伺肥便好;
端午时节,茉莉正浓着,家养的两盆茉莉已有些年头,每年自夏初打花苞,今天傍晚开几朵,明天傍晚开几朵,能从初夏开到晚秋,满室总有花香萦绕。
茉莉的花瓣小巧素白,形似微型莲花,如小家碧玉般鲜灵清纯,娇憨纯朴;
茉莉的香,悠远沉静,气韵萦绕,凑近了闻,只觉花气熏人,隔远了闻,却是若隐若现,就像氤氲在夏夜里薄薄地甜美的梦。
“香从清梦回时觉,花向美人头上开。”,茉莉与女子的鬓发似乎是分不开的;
遥想那江南小镇悠长的长巷里,依稀走来清秀的女孩,乌黑的长辫上插着清白素净的茉莉花,人过处,飘散来甜馨清雅的芬芳,真的是动人心魄。
“好一朵美丽地茉莉花,好一朵美丽地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让我来将你摘下,送给别人家,茉莉花叶茉莉花........”
一曲民间小调《茉莉花〉,芬芳飘四方,旋律委婉,淳朴柔美,一朵朵洁白的茉莉花,是纯真无邪的象征;
平凡的茉莉花,也因为音乐的力量而扬名国际,只要茉莉花的音乐响起,人们便会想起中国的缱绻山水与旖旎花草。
夏夜,阳台上盛开的茉莉花的香,一层层渲染进整个房间,也把阵阵幽香送到我的书页间,初夏的夜晚,如此清芬。润凉.......
【白兰花】
“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可见白兰花的清新自然,袅袅身姿;
总感觉白兰花就像穿着素净旗袍的江南女子,风韵独特;白兰花的香气矜持委婉,是一闻就优雅起来的那种;
含苞待放时,如纤腰玉带,玉骨冰心;含笑绽放时,如蝴蝶飞舞,卓越多姿;
寸长玲珑的花儿,像玉一般温润,每一个花瓣上都凝着一层淡淡的从容,分外有一种骨骼清奇的薄凉之美,虽然一身淡雅素净,却是花香也热烈,浓郁也持久。
白兰花是南国之花,据说,南方的白兰花树可以长成过人高,枝干秀丽,树姿优美,我不曾见过;
我只见过长在紫砂花盆里的白兰花,花瓣乳白,而不是素白,花朵的线条柔美婉约,像翩翩起舞的裙摆,更是入得喜爱描画工笔花卉人的眼。
从电影桥段里,文学小说里,不难发现,旧时的年代,白兰花是女人们必备用的饰品,每到花期,卖花、扎花、买花、戴花,好不热闹的场面;
我印象里的白兰花是封存在江南的记忆里的,它飘荡在悠悠的南风里,飘散在狭长的石板雨巷间,摇曳在袅娜绰约的身影里,摇荡在小女子的衣襟上、鬓际间;微风吹过,清甜的幽香便袭满心头……
【悠韵长长】
时光追溯旧年,那时的江南初夏,三白盛开时节,卖花阿婆穿街走巷,篮子里、托盘上摆着扎好的茉莉花、白兰花、栀子花;
街头巷尾时常荡漾着卖花阿婆悠韵长长的叫卖声,一声声吴侬软语,如夏日三白的香气一样香甜,一样韵致,余味悠长;
潮湿闷热的江南初夏,因着有了清芬的花儿叫卖,而变得清怡可人;
江南的女子,因着有了这最自然、最诗意的饰物,便多了一份江南女子的温婉缱绻;这是一种独有的江南记忆;
丰腴的栀子花、精巧的茉莉花、清雅的白兰花,夏日三白,水软风轻的江南是她们的故乡;
她们就像那些寻常人家盈盈清丽的女儿,她们就站在窗檐外,站在天台上,站在庭院里,站在水影清浅的池塘边……
她们一样的素净,一样的优雅,一样的古典,牵起芳香四溢的夏夜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