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着又一年的高考来临,在一旁默默地等着它过去。然后,我就想起过去三年,不,应该是四年了,我想写写它,趁它在我记忆里还算鲜活。
说起来,我并没有经历为之奋斗了三年惴惴不安了三年的高考洪流。就像经历严酷地训练的士兵,忍受了教官的摧残,走过漫长漫长的路,指望着一场轰天动地的战役建功立业,最终却因为害怕在盛大的战场上,望而却步。说不上后不后悔,只是总觉得心里像是缺了点儿什么,想起来就带着涩涩的味道,总觉得对不起过去三年的时光。
凌晨,天昏暗。校园上方巨大的白炽灯散发出明亮的而又孤寂的光。恍惚的灯光下,总有那么一两个愿意早起,迎着冷风捧书晨读的人。那颗梧桐树,影影绰绰,张牙舞爪地蛮横地将枝桠伸向天空,狰狞又可怖。站在教室外,能清晰的感觉到天空的明暗变化,黑得沉重,灰得压抑,白得消极,蓝得忧郁,直到天彻底亮起来。八点一刻,有摸阳光爬上枝头,张扬的枝桠默默收敛了爪牙,也温和了些。最后那段时光的我们,行色匆匆,神色疲惫,终日里,默默背背,醒醒睡睡。终日里,卷满天飞。
关于体训的那两年(忘了说,作为一个体育班出来的女汉子,我很自豪。真的。),只是恍惚地记得,体考结束那天,湖大的足球场外,哀鸿遍野。凌乱的行李、嘈杂的哭声、树叶缓缓枯萎腐化的声音、声嘶力竭地呐喊……当时眼前的景象,混乱又沧桑,所有人都像是要跟过去的两年做最后的告别似的。都说啊,体考是场盛大的兵荒马乱。
体训的两年,苦得不像话。
恩施的冬天(恩施真的是个非常非常小的地方,但是这里有最明亮的天、有连绵的山,有我的儿时有我的家乡),不似北方的严寒,甚至,过去的冬天都远比如今恩施的冬天冷。即便这样,在冬天,着一身短装在跑道上跑八百的感觉,一刻也未忘记。最多两圈,全身的热量便在奔跑的过程中被寒冷的空气被吸食干净。肌肉一寸寸可以感知的麻木下来,冰冷的空气随着喘息一点点侵入肺部。喉咙即使在没有夏天的干燥的条件下,依然火辣来的疼。脚步一下比一下沉重,机械地摆臂、机械地抬腿。大脑一片空白,牙齿紧紧相依,不露缝隙。也许有过短暂的清醒,能听见周围朋友的鼓励。也仅是一瞬,大脑又恢复空白。疲惫的身体在冲过终点的刹那疲软下来,却必须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倒在地上,一点点拖动身体,才不至于让心脏承受太大压力。
夏季,午后的教室多半安静,课休的十分钟,每个人都安静地伏在桌上休息。金黄的阳光懒洋洋透过窗户照在熟睡的少年的脸上。空气里是药酒和云南白药的味道,沉甸甸的,有些闷。
大概每个体训生的身上都会留下体训的痕迹。摔的、擦的、撞的、跑鞋划过的、砸的……各种各样。肌肉每一天都处在酸痛之中,不眠不休。那两年具体怎么过来的,实在记得不清。不断有人退出,也总有人咬着牙,哭着累着跑完了全程。我记得阿黎选择离开的那天下午,头顶的天空湛蓝的,云朵是白的,不是那种像是说告别的天气。短暂的休息时间,她躺在我身边,上一秒还在感叹,今天的天真蓝啊,下一秒已经泪流满面,哽咽不清地说着坚持不下去了。那一年,体训像看不到头一样。
好像每个知道我是体育班出来的之后都会觉得惊奇,毕竟这么瘦瘦弱弱的女孩子。去年高考完之后,高中学校贴了大红喜报,那个我生活了两年的班级让所有人惊讶,所有人的付出终于都得到了回报。也总有人背着说:这算什么呀,不就是体育好一点儿嘛,学习不也就那样,不靠体育,谁谁能上一本吗。我不懂,但好像也没有理由去责怪反驳他们,除了我们自己好像再也没有人能体会那种痛苦:灼热的太阳的烘烤、瓢泼的大雨的冲击、寒冷的窒息的奔跑…像我们体训老师说的:就是下刀子,你也得继续。
体考那场盛大的兵荒马乱后,所有的人仰马翻都成了回忆,让人不自觉想起。那之后,好像自己没有什么不可以,总能从回忆里汲取力量。前行,前行,日以继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