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气》:清明祭扫南兴安

清明祭扫南兴安(点击阅读原文)

关于智洋

一个颇有情怀的80后村干部

智洋是一个普普通通的80后,也是阿尔山白狼镇的一位普通公务员,今天,他发来自己在2018清明时写的一篇小文,很应景,分享给大家。这也是《人间烟火气》首次有政府公务员朋友来讲述自己的故事。十分感谢他授权首发。

几年前,应邀去阿尔山进行采风和开展城市名片工作,智洋是当地白狼镇政府负责接待的同事之一,我们就是这样结识的。在考察中,他陪同介绍了颇多当地的情况,很热情,也很认真。过程中,从当地的招商局魏局长那儿了解到,智洋还是当地一处古迹的发现者,也很传奇。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让他再把这段故事讲给大家听。

如果你对阿尔山和白狼镇感兴趣,可以在留言区评论,和他聊聊,他一定能看得到~

白狼峰

清明祭扫南兴安

年前经历了据说是本地有气象记录以来的低温极值,连续多天最低温度接近零下50摄氏度,年后的两个多月里又迎来了罕见的升温。阳历3月中旬以后的十多天持续升温,让积攒了一冬的厚厚积雪早早地消融殆尽,仅剩下山坡的背阴处、乱石间还能看到一些残存。道边的红毛柳枝干上渐渐长出了灰白的绒毛,褪去了前些日子还在白雪映衬下那让人目眩神迷的火红,树梢上星星点点的“毛毛狗”随着微风摇曳,一派早春的气象。

白狼镇

今天是我的生日,公历和农历碰巧都对上了,据说一般19年才会有这么一次,而恰好是清明节在印象中似乎不多。世上本来普普通通的日子,只要有人赋予一定的意义,那么这一天就有了“意义”。芸芸众生,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天,都会有人开心、欢笑,有人期盼、思念,也必会有人痛苦、悲伤……大千世界,物的领域多是诸如原子的化学反应、板块的物理碰撞和本能的条件反射,本质上是理性、逻辑的范畴;生而为人,人的感情应是内心的默契共鸣、血缘的社会归属和灵肉的高度融合,它本质上是感性、活泼的范畴。因此亲情、友情、爱情等诸多感情就像浓稠的润滑剂一样几乎填满了物的世界,由此物的世界变得完整和灵动起来,于是终于可以成为你、我、他的那个有“意义”的世界。 

白狼峰

据说清明最早只是二十四节气中的一个时令,后来变成纪念祖先的日子是与寒食节有关,春秋时晋文公把寒食节的后一天定为清明节,这才逐渐演变成为今天的清明节。小时候在家这天肯定会跟随大人前去给祖先扫墓,要在这个万物萌发的时节清理墓上的杂树乱竹,让先人的坟茔显露出该有的体面外观,也方便此后一年里亲人们前来四时祭拜。如今身在塞北,也只能点心香一炷对南遥拜了。“独在异乡为异客”,此时的我,应该、好像、分明是异客,虽说“我心安处,便是吾乡”,但此刻的心,似乎并无多少安处。又到了时候去看看他们了,那些只剩下一些模糊数字的陌生人。那些远去人和如今的我,对于这片土地现在的居民们而言,都是陌生人,这点是一样的。

白狼镇

昨天还是万里无云,碧空如洗,今晨开始,先是北风渐起,灰云慢集,晌午时分,小雪片纷纷扬扬开始下了,和母亲视频通话,得知远在江南五千里外的家乡正大雨如注。“清明时节雨纷纷”,梅子花开,淫雨霏霏,本是应有之事,年少在家上学,多年间都以此为苦,现在想在这个塞北边境小镇的家中窗前看花听雨,也是不可得。午后的白狼镇街面,雪渐渐铺了薄薄一层,走在上面感觉绵软酥滑,身后留下一串黑白相间的脚印,这和在冬日的感觉迥异。街上行人不多,我提着一个准备好的布袋,叫了一台平时常坐的出租车,往南兴安驰去。

从1数到10,再从1数到100,我记得这是小时候时不时会被家人和老师抽查的科目,不过好像等我可以数到100以后了就没人再考我了,所以我从来没有一个机会从1数到80000。而今天,我在一次次默念的一个数字,正是80000。

在安静的大兴安岭群山之间,我们的车沿着洮儿河边的公路一路北上。天边是徘徊不定晦暗的低云,两旁飞驰而过的是枯草和秃树的山丘,我和司机都沉默不语。不久,车就到了南兴安,值班的大姐推门出来微笑着打招呼,“自己过来的呀,门开着的,进去看看吧”,热情亲切让人很温暖。我提着袋子,走过小木桥,走过一段沙土路,此时的风仿佛更大了些,风声里似乎夹杂着呜咽。我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走到“勿忘国耻,强我中华”石碑前,把袋子打开放在大理石基座上,露出四个红扑扑的苹果。

南兴安碉堡

石碑的后面20米处,是一座上下六层的水泥建筑,虽然灰褐色的外墙同周围的草木山体几乎融为了一体,但独特怪异的建筑形制透露出一种古怪,让人禁不住地感觉违和。它是一座上世纪三十年代日本关东军的碉堡,它如同一头长着利齿的野兽匍匐在山林中,其可耻的“生命”虽然已经被终结,恐怖的“躯壳”却仿佛依旧要把人撕碎。

南兴安碉堡

在这大山的那一边,通过3218.5米的隧道连接,还有一座一模一样的碉堡,它们当年的使命就如同两条被豢养的狼犬,蹲在这里看守这条由数以万计的劳工血肉之躯打通的隧道。恰恰就是这些碉堡以及数以千计的遍布整个阿尔山地区的超大规模的军事工程,让80000多名东北三省的中国劳工悲惨地葬身大山,成为了孤魂野鬼,永远回不了家。

“我来了,我不知道你们在哪,我只能在这个日子,用这四个苹果,在这个你们曾经因此遭受折磨的地方,来祭奠你们——一群陌生的中国人。”

一阵风,卷起枯草间的浮雪,飞散在柳树丛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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