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滨城,有着些许秋意,街道两旁的树叶偶尔飘落几片,风也不似江城般热烫,温温凉凉的。
芷兰靠着敞开的车窗,看着眼前依依倒退的街景,耳朵里充斥着司机大叔跟着收音机哼唱着的跑了调的《好久不见》。
芷兰干干地扯了扯嘴角,还真是应景,七年了啊,可不就是好久不见……
抬眼,远远一个不规则建筑物在她的视线里向她靠近。
鬼使神差地出声。
“师傅,麻烦您停一下。”
司机师傅不解,边减速边询问,“怎么了,姑娘?这才到滨城大学,还没到雅苑小区呢?这就下吗?”
芷兰也不知道这么慌张喊停是为何?只是,突然的熟悉感让她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轻轻叹气,既然车子已经停了,她就这下吧!
站在这不规则的标志性建筑物面前,注视着,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某个午后,那里站着三个少男少女。
“妞妞,你说他傻不傻,他分数完全可以去上都城大学,却 要留在滨城大学。 都城大学呀,那是多少人梦寐的学校啊,他竟然不稀罕,当然,我也不是说滨城大学不好,只是都城更好啊!”一个少年拉着那个少女批斗另一个白衣少年。
“朗朗上口,你不对哦!作为滨城大学的子弟兵,你怎么能嫌弃咱滨城大学呢?别忘了,我们是吃滨城大学的水长大的!”少女瞪着那个拉着她的少年,撇撇嘴,很不削他的说法。
“再说,锦轩学习那么好,在哪儿都能学习好,没必要跑都城那么远。”
白衣少年一直不吭声,翘着嘴角,静静地看着少女的每一个表情,最后揉揉少女的头发,“嗯!妞妞说的对。”
稳了稳心神,她拉起手边的行李箱,抬步缓缓往校园里走。
七年了,这是她第一次回滨城,路过运动场,她放下行李,坐在运动场边上的台阶上,看着周边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
看着那一张张青春活泼的脸,有的在沿着跑道跑步,有的在踢足球,有的席地而坐,有的欢快打闹每一张都那么有朝气,这是她曾以为一定会拥有的,现在却只能默默的羡慕。
她的大学生活生活是怎样的呢?好像已经模糊了,只记得除了图书馆,教室,就是兼职,从来没有放慢脚步,去享受大学生活,或许可以说,她不敢放下脚步,她怕,怕被回忆伤痛填满生活。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习惯了安静,习惯了一个人,待在热闹的人群反而不适应。她拎起包,往人少的地方走。学校每一个角落都有他们儿时玩闹的回忆,她随意的选了个石凳坐下,却不料石凳对着的是图书馆
“妞妞,快高考了,紧张吗?有没有把握考滨城大学啊?我可在这儿等你很久了哦!”那个白衣少年似乎对白色有着执念,总是白衣黑裤搭配。
“当然,我可是向你看齐的。我可不想像朗朗上口那样low。”少女抱着少年帮她借来的书,眯着眼,自信满满的扬着下巴。
少年被她那俏皮模样逗笑了,宠溺的揉揉她的头发。
然而,一个月以后,同样的地方,少年臂弯里挽着个长发美女,而站在他们对面的少女不可置信的愣在了那里。
她高考结束直接来了滨城大学找他,她想告诉他,她发挥的不错,滨城大学,她没问题,结果让她看到的却是这样的画面。
她以为,他明白她的心思;她以为,他们是彼此相爱的,只差谁先说出口;她以为,等她考上滨城大学,就跟他在一起,然而,她以为的以为真的只是她以为。
“锦轩,这位小妹妹你认识?”长发美女笑着问旁边僵硬着身子一身寒气的少年。
少年哑着声音,心痛的看着对面那个满眼悲伤的少女介绍。
“我妹妹,芷兰。”
听到少年口中“妹妹”两个字,少女愣住了,炎炎夏日,她却感觉全身如临冰窖,泪水就那么无声的往下流,原来,只是妹妹。
在他心里,一直这么认为吗?怎么可能?她不相信,可是事实如此,她不得不信。
感觉到脸上一阵湿痒,芷兰知道,她又默默流泪了。她赶紧从手包里翻出纸巾,胡乱的擦了擦,起身往图书馆后边的行政楼走去,她得去洗手间整理下,不然太狼狈了。
芷兰用湿巾敷了敷红红的眼眶,暗自庆幸,还好她今天没有化妆,不然,妆花了怪吓人的。
看着镜子里的眼睛已经恢复正常,整整头发,衣服,一切很满意,她对自己笑了笑,很好。
她刚走出洗手间没几步, 就听到了有个熟悉的让她魂牵梦萦的声音至身后响起,只是少了曾经的温柔,多了一份疏冷 。
“同学,你好!能请你帮个忙吗?”
她脚步瞬间就顿住了,心跳不受控制的跳动,刚收拾的平静瞬间被打乱。
她知道,回滨城必定会相遇,却不曾想会那么快。
对方大概看她虽然没转过身,却停止了脚步,应该不是拒绝,便继续道,“我女儿想上洗手间,你能帮我带她去下女洗手间吗?”
女儿?她只知道他结婚了,刚离婚了,原来还有一个爱情结晶啊,也正常。她苦涩的笑笑,不是挺好的吗?最少离婚后,还有个小公主陪着他,应该伤痛会少些吧。
抹掉刚滑下的泪,弯起嘴角,她缓缓转过身,看着眼前那一大一小,男人已由记忆里的少年变成如今这般成熟内敛的男人,仍是一身白衣黑裤的打扮。
她没有错过他瞬间呆滞的目光里曾闪过的那一丝惊喜,她走过去,对他笑了笑,轻轻地喊着那个在心里念过无数遍的名字,“锦轩。”
她不想说,好久不见,因为她不想拉长没有他的岁月。
男人眷恋的看着她的眉目,久久地,他才哑着声音,“什么时候回来的?”偏开视线,发现了她身旁的行李箱,视线又落回她的脸上,“刚回来?”
“嗯,刚回来。”她牵强的笑笑,避开他的视线,看着旁边的小女孩,小姑娘长相偏他,眉眼清秀,只是眼神无焦距地目视着前方,一手抱着布娃娃,一手牵着爸爸,她弯腰,放柔声音,“是不是要上洗手间呀?来,姑姑带你去。”
她选择了“姑姑”这个身份,最少跟他的关系算是亲近点吧,爱情不能如愿,那就成全亲情吧。
只是,小姑娘没有反应,继续眼神空洞的目视着前方,她不解,心里有个可怕的想法,担忧的抬头用眼神询问孩子她爸。
孩子她爸疼惜而内疚的说,“她有点自闭症。”然后蹲下,看着小姑娘,慢慢地与她沟通,“念念,这位是姑姑。爸爸在外面等你,姑姑带你去洗手间好不好?”
孩子仍然没有反应,只是小手松开了爸爸的手。
果然如她猜测般,芷兰暗暗忍下心里的酸痛与百感交集,伸出手,尝试着牵起那只小手,看她没有反对,舒了口气,带她去上洗手间。
芷兰感到庆幸,大学期间,她曾经一度自闭抑郁,严重失眠,害怕自己得心理疾病,于是她在室友左如的建议下,选修了心理课,还考了心理咨询师。
芷兰牵着念念出来,看到锦轩依在走廊尽头抽烟。周身透着孤寂与落寞,还透着一股看不透的忧伤,大概是离婚导致的吧,她猜想。
那么清爽爱干净的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以前的他,最讨厌别人身上有烟味儿,每次苏朗抽烟,他都让他离得远远的,甚至是抽烟后半个小时内,不许站在离他方圆五米以内。
是什么让他学会了抽烟,让他接受原本讨厌的东西?还是因为离婚压抑而开始的呢?可看那熟练劲儿也不像刚学会的,这些年,过得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