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我跟何宝荣不一样,原来寂寞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一样。——黎耀辉《春光乍泄》
七月底以来,沉闷燥热的空气一直盘旋在城市上空,即使偶尔乌云阵阵,雨也是将下未下。全国各地都持续高温,每天都在微博上看到与高温有关的搞笑段子。有些东西真是令人羡慕,即使带来的是不适,却依然那么受热捧。
六点了,公司的中央空调准时下班了。每天都是这样,公司希望员工多加班,却又舍不得给员工多吹一分钟的空调。同事都陆陆续续下班了,有些嘟囔着文案还没写完的同事也都打包回家写了,这样的天气,没人愿意在这关了空调就像桑拿间的办公室多呆一分钟。
平常下班,我都会在公司多呆一会,像我这样的人,没有家庭,没有女朋友,没有基本的社交生活,在哪都一样。反而是在公司,我还能在这敞亮的环境下看看美剧看看书。可是今天我也想走了。听着同事们计划着丰富的下班生活,有去酒吧的,有约了闺蜜一起逛街的,有和家人去高档餐厅的,就连新来的实习生也要陪着女朋友去看电影,突然就觉得自己很孤独,孤独得无所适从不知所措。
美剧和书都不想看了,索性拿起包就走出了办公室。我也不知道去哪,那就回出租屋吧。
走到楼下才发现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压在了城市上空。好一副虚张声势的模样,我在心里哂笑。伞放在楼上办公室了,我也懒得去拿了。我抬头看看乌云,又看看鳞次栉比的大楼,连它们都是成群结队,人生啊……
世上有些东西你是躲不掉的,比如阳光下的影子,半路倾盆的大雨,以及不期而遇的人。
快到公交站的时候,雨像豆子般的从天上掉下来,顿时人群都慌乱了起来,都朝着最近的地方去躲雨。没想到装模作样了这么久,这次真的放大招了。很好,虽然没在最恰当的时候下,却总算能给这闷热的天气送来一丝清凉。
我在公交站躲雨,很多没带伞的也挤进来了,在这种情况下,大家似乎都很有默契,并不介意这种湿漉漉的拥挤。听着大家的抱怨,我看着这场雨,笑了。身边总算热闹起来了。
看着对面的公交站还有人陆续的往里跑,我的眼睛突然像触电了一样,整个人都变得紧张起来,就像大学时每次再校园碰到她一样。那个我放在心里偷偷喜欢的女孩。
开始我还有点不确定,毕竟三年没见了,脱掉青春的花衣裳,换上标准的职业装,她又散发出另一种气质。透过不息的车流,我傻傻的看着她。我看到她在笑,看到她身边的男子温柔地搂着她。此时的车流人流雨幕好像都已经被我自动过滤,我的眼里只有他们幸福的两个人,我在此岸,他们在彼岸。
她似乎感应到了我视线的触碰,她突然看向了我这边,我慌了,我立马别过头。那一刻我的心砰砰直跳,脸颊灼热,像个做错事等待惩罚的坏小孩,我不敢回头确认,我怕她真的在看我,我慌乱的跑出了公交站,冲进瓢泼大雨里。我不顾一切的往前跑,我想让大雨淋走我的不安,淋走我那不为人知的小唐突。
她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子。大二那年,因为不经意的一眼,让我从此沦陷在漫长而又自我折磨的喜欢里。我是一个很平凡的人,平凡到我自己都没勇气去告白。我也是一个很无聊的人,无聊到想不出任何浪漫的桥段去吸引她的注意。我只能在食堂里,在自修室,远远的看着她,吃她喜欢吃的食物,看她喜欢看的书,我想这样会离她更近一些。我做过唯一一件勇敢的事就是写了一封信夹在她自修室的课本里。但就像石头落入了大海,销声匿迹。
大学时的我无聊到不合群的地步。宿舍七位兄弟,他们有一起打球的,有一起打游戏的,就连上课都一起出发的。只有我,总是形单影只。我不是不想融入进去,可是从小就一个人长大的我却学不会怎么过集体生活。有时候在宿舍听着舍友们热火朝天的打游戏,而我躺在最角落的上铺,拉上床帘,孤独到寂寞,寂寞到愤怒,愤怒到想哭。
像我这样的一个人,喜欢上一个人不容易却也很容易,不需要好看的形貌,不需要傲人的身材,也许只是午后林荫路上,她一人孤身迎面走来,扎着高马尾,着一条素色的裙子和T恤,手里捧着一本太宰治,就足以让我沦陷。
我偷偷地喜欢了她三年,远远地看了她三年,她都不知道我的存在吧。刚才的落荒而逃是我的心虚,她根本就不会认得我。
回到家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我脱下湿漉漉的衣服,冲了个凉水澡。水滴滴在地上,清晰的碰撞声回荡在这四十平米的房子里。毕业后,我租住在这里已经三年了。三年来,这间房子添置的东西越来越多,而我却觉得越来越空。
这空房间里空无一人,我却时刻在躲避着些什么。我躲在一根根的烟里,躲在一杯杯的酒里,躲在一次次的自我高潮里。毕业三年以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抽了多少烟,右手食指指尖已经开始泛黄,曾经我在心里嘲笑“哥抽的不是烟是寂寞”这种矫情的论调,现在才明白,寂寞的时候大家都一样。
站在阳台,叼着烟,雨后的空气透着凉薄,我还在回忆刚才公交站的画面,毕业后的第一次遇见,竟然是在这种状态下。想象着她的笑容和幸福,她已不是原来的她了,而我还是原来的我。
同一场雨,同一条路,你的世界岁月静好,我的世界兵荒马乱。
你在躲雨,而我又在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