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深秋,教室外的梧桐树叶就那样不自觉的一夜枯黄,清风淡淡拂袖而过,那叶儿便打着旋儿般飘飘若仙,落地无声,却像是落入平静湖里的石子,在他的心湖里激荡起阵阵涟漪,一圈又一圈,绕成了那些年的年轮。
轻手拾起一片枯叶,生怕惊动了这岁月独有的宁静,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放在鼻尖轻嗅几个呼吸,是泥土的芬芳和老叶颓废的气息。伸手抚摸梧桐,食指轻弹,枯叶缤纷洒下,负手而立,举头望天,看斑驳枝桠再也不似从前。
转眼入冬,白茫茫的一片,呵气如兰。她总是会双手冻得通红,却始终不肯戴手套。他却刚入冬,便顶着毛茸茸的帽子。这或许便是最大的不同了。
梧桐叶已然渐渐的落尽,留下光秃秃的枝干,孤单单的等待着来年的春天。只是他,却还能等谁?
小雪铺地,踏足其上,清脆声响不绝于耳,好像那心脏支离破碎的声音,生动且形象。从梧桐的枝干上卷一捧白雪,含在嘴里,感受冬天的温度,呵,竟是这般温暖。
围上雪白的围脖,戴着雪白的帽子,鼻梁上架着眼睛,双手插兜,学她那样不戴手套,一头扎进仍是不停歇的雪地里,慢慢的踱步,毫无目的,也不去管雪地里的嬉笑打闹。
那一年,大姐出嫁了。
严冬之后,春节便悄无声息的降临,屋子里少一人。炭火红艳,却再也暖不了心窝了。
坪坝里的雪重重叠叠,他总是会亲手滚起几个大雪球,做上三个雪人,大姐一个,二姐一个,中间小小的,是他自己的。只是拿毛笔点睛的时候,却再也下不去手了。于是最大的那个,背对家门,遥遥无期。
又是一个深秋,二姐也嫁了。
也是那月,爷爷沉睡了。
那一年冬天,他远在昆明,望着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听着阵阵爆竹声,终于明白,烟花易冷,人事易分。
春节,屋子里少四人,冷冷凄凄。
夜已深,街上无一人,他就那样坐在未名湖畔,看柳枝摇摇晃晃,看湖水流水潺潺,看清风飘飘荡荡,看思念绵绵缠缠……
风依旧,人已故,雪地里的雪人,是否还有人愿意去为它点睛?
寒风里来,冬夜里去,跪在坟前,久久不肯站起。
那一年,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那一年,他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那一年,你不知,他仍守着孤城
那一年,他曾言:若你默认,生死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