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凤姻缘劫(第六章~第十章)

第六章:

  迷谷狐疑的上下打量着他:“你是谁?”这人虽长得一副英俊潇洒的好模样,浑身却透着一股子妖魅浪荡的邪气,心中便有些不肯相信,可青丘毕竟是礼仪之邦,再怎么也将那份疑惑收在心里,微微行礼到:“您且稍等,待我与女君通传。”

  “不必!”少泽一抬手,施了个结界将迷谷、芍芍二人锁进其中,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他可是连太晨宫都敢闯的人,狐狸洞这小小禁制对他来说简直如同几百岁小儿的玩具般简单。

  凤九正有些脸红的想到九重天最后一夜的那个吻,忽见有人闯了进来,只当是芍芍,说到:“倒杯茶给我!”

  少泽倒是难得的一愣,但也听话的倒了茶递过去,眯着眼凑到凤九眼前:“本尊活了几十万年,敢使唤本尊的你还是第一人!”

  面前突然闪现一张俊俏的脸,凤九吓了一大跳,从石椅上蹦起身,指着他问:“你、你怎么进来的?”

  少泽大大方方的坐下,自顾自的倒杯茶,瞥她一眼笑到:“白止的禁制怎难得到本尊?”

  凤九突然紧张的问到:“迷谷不会让你闯进来的,他……你把他们怎样了?”

  “杀了!”少泽抚着下颌一本正经的说道。

  “什么!你把他们杀了?”凤九双眼瞪的通红,抬手召唤碧灵剑就攻了过去。

  少泽玩耍般地般同她过了数招,假意输在剑下,故作委屈的眨了眨眼:“娘子你可真狠心,竟为了两个小仙要杀了为夫。”

  “他们可不是普通的小仙!”凤九怒嗔到:“迷谷可算照看我长大的长辈,芍芍自化灵为人后如小妹般的陪伴,我自然要杀了你为他们陪葬。”

  她长剑一抽,就要刺去,可还没看清少泽时如何动的手,手中长剑竟已被他夺了过去,插入剑鞘中,唇角勾着一抹得逞的笑意,摇头晃脑道:“小丫头哪能动不动就打打杀杀,你可知道作为美人儿,最厉害的武器是什么?”见凤九瞪着他不说话,少泽微微一笑:“哭!似你这封绝色美人儿儿,倘若哭得梨花带雨,或许我心那么一软,将他们放了也是可能的。”

  “放了他们?你未杀他们?”凤九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睁大,充满几分希望的问道。

  少泽俯首靠近凤九耳畔,低声笑道:“即是娘子亲近之人,为夫怎舍得伤他们半毫惹娘子伤心呢?不过是让他们暂时动不得身,不扰你我二人罢了。”

  这姿势颇有几分不妥,凤九朝后退了几步,警惕的瞪着他:“果真?”

  少泽悠悠进了几步,低下头望着她眼睛:“为夫像骗人的么?”

  他一双桃花眼泛着狐族本性的魅惑,倒显得有几分情深款款的意味。

  凤九垂下头,心里骂道真是个不要脸的老狐狸。她朝后退,哪晓得身后已是石床边缘的石阶,被拌了一下,就直接倒在了石床之上。刚要起身,就见少泽欺身过来拦住她,不怀好意的笑道:“娘子……还真是热情啊!”

  凤九一张脸涨的通红,有些结结巴巴的喝到:“你、你要做什么?你别过来!”

  少泽眯着眼道:“你我既已定亲,早早同床共枕也是极好的。”

  凤九脸色渐渐变得惨白:“不要瞎说!我才不可能嫁给你!”她似想起什么,猛地将少泽一推,跳了下来:“你既来了,便将送来的东西一道带走吧。”

  她这一推,恰巧碰到少泽前些日新添的伤口,顿时疼的龇牙咧齿:“你这丫头还真是狠心。”

  “我当今日狐狸洞有何贵客,原来竟是你这只老狐狸。”

  少泽抬头一看,竟见折颜一身白衣长身玉立的站在洞口,身后跟着是一脸愤愤不平的迷谷和芍芍。

  凤九眼见救兵,立即跑去折颜身边,指着少泽说道:“折颜上神,请帮我将这只妖孽赶出去吧。”

  折颜对她使了个眼色,假意斥道:“少泽仙尊乃狐族始祖,是你爷爷白止的长辈,不可如此无礼!”

  “原来是你这只老凤凰!”少泽勾唇一笑:“数万年未见,你来得正好!方才我这狠心的娘子将本尊伤口给裂开了,你来帮本尊包扎包扎吧。”

  方才的话分明已点明你少泽的辈分都不知道长凤九多少了,竟还不知廉耻的去调戏她,对于他这样的厚脸皮,折颜也很是无语:“你这是怎么了,有谁伤得了你?”

  少泽目光往凤九身上一转,没有说话。

  折颜却立即懂了,有些好笑的说:“你既知道,还招惹她干嘛?”

  少泽眸光微微一闪:“纵然打不过,给他赌赌心也好。”

  这九重天上的东华帝君果然有些闹心,连宋的话他虽不甚在意,但也还是于今日一早召了司命去请白奕上神过来说话。不过方方问了句凤九的婚事,便被白奕一句话就堵住了他:“帝君乃天命所在,我青丘虽为仙乡,但也属穷乡僻壤之地,万万不敢高攀。”

  虽然东华知道自己一声令下,白奕不敢不尊,但他毕竟是凤九阿爹,多少要给些面子,只不过这面子可能也仅仅是告诉他一声而已。

  想到凤九,东华不由得微微一笑,凡世数年夫妻,凤九从来都是娇媚的,但那日情动时不过轻轻一吻,便让她面色如这盛开的三千桃花,无限娇羞。他忽地有些想看看她,掌心昆仑镜将将现出,却又被他收回袖中,慢慢走出了太晨宫。

  迷谷觉得今日狐狸洞也是蓬壁生辉了,不仅仅狐族始祖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出现了,连东华帝君这尊向来不出九重天的大神竟也来了。

  东华坐定后,周身的气息似乎也冷了几分,他淡声问到:“你来做什么?”

  少泽微微笑道:“当然来看我这美人娘子了。”

  东华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你似乎忘了这伤是怎么来的吧?”

  少泽眼神闪了闪,懒洋洋的歪在一旁,眯着眼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昔日自毁姻缘,难道还不许别人么?”

  他二人设了结界,旁人听不见她们的对话,只看到东华出来时神色有些凝重。

  凤九很是担忧的跟在他身后,走到圣水潭边,从背后搂住他:“帝君……”

  东华转过身,将她抱入怀里:“小狐狸,不必担忧,万事有我。”

  二人静静的相拥而立,清风淡淡拂过,烟霞色的花瓣纷纷飘扬,落在轻轻飞扬的衣袂上。

  离开青丘,东华去了趟碧海苍灵,这里为东荒一华泽,为他诞生之地,灵气甚重,乃是炼制神器的上佳之境。

  他双手交叠,念了个法决,顿时碧海中巨浪翻腾,一道刺眼的金光自海底直冲云霄,这道金光愈来愈烈,却渐渐笼具成一团小小的方形,待到东华收到手中时,却是一块方形的五色玄金。

  他坐在凌空悬浮着的巨石上,拿出小刀仔细的雕刻,初时并看不清什么轮廓,只是他刻一下,便细细的看一眼,又仿佛想到什么,眸中带了微微飞扬的笑意。

  待到雕刻到大半后,渐渐的能看到是一个小小凤钗,只是这钗与寻常不同,中间是一个双眸甚是灵动的小狐狸,九条尾巴微微飞开,似凤凰展翅翱翔于天际。

  东华托着这枚凤钗,迎着光看了几眼,又微微改了几下方才完成。

  又念了一个法决,凤钗凌空飞起,赤红色的烟雾缭绕于他的周身,随着他的手指渐渐将凤钗笼罩其中,一一被吸了进去。

  待凤钗落回手心,他取出苍何,利剑出鞘,割破手指挤了几滴血落在凤钗上,顿时五色光芒大绽异彩,映得整个碧海苍灵的仙景都黯然失色。

  他想起少泽今日问他,你确定能护她周全?他双眸望像远处,唇角不由得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半生修为,只为心中那一抹夙愿。


第七章:

  忘川河边,奈何桥头,狂风飒飒作响,将妖冶的曼珠沙华吹出层层烈焰般的火红色,少泽一身玄衣站在桥头,隐隐望着渡口才下船的新魂,一波又一波的过了桥,喝下孟婆一碗忘情汤,前尘往事尽相忘。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忘川之上下起了绵延细雨,船只越来越少,到最后只有影影绰绰的几个人,雨雾蒙蒙里,连身形都显得有几分朦胧。

  那双一向泛着笑意的桃花眼此时难得的凝神聚在最末的一名女魂身上。女魂一身白衣,面容虽非绝色,却也十分秀丽,她缓缓走来,有如画纸上美丽的仕女图。

  她行至桥头时,少泽不由自主的轻声呼唤:“阿姮……”

  那女魂回过头,略有些诧异:“公子认得我?”

  少泽屏住呼吸,他想点头,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到:“我认错了。”

  那女魂朝他浅浅一笑,微微行了礼,便慢慢的朝另一头的孟婆走入。

  少泽没有再说话,却始终看着她,看她缓缓走到桥尾,似有所悟的回过头,朝他又是一笑,将手中一晚忘情汤一饮而尽。

  凤九阅完文书时夜色已不早了,她揉着有些酸痛的胳膊慢慢朝寝房走去,却被洞口的一个黑影吓了大跳,仔细一看,原来台阶上坐着那只厚脸皮的老狐狸,他脚下已放了数只空了的酒坛,手上还拿了一瓶正在喝着,他一双眼眸通红,显然已经醉倒极致。

  见她过来,少泽勉强举起已将近见底的酒坛:“小美人儿,来陪本尊喝酒。”

  凤九走过去拎着酒瓶看了看,踢了他几下:“喂,谁让你偷喝折颜的桃花醉!”

  “桃花醉?”少泽眯着眼睛笑了笑:“这名字取得好,酒也好。只有折颜那老凤凰才有这等风雅的闲情逸致。可惜呀,就是少了些。”

  “知道少还偷喝。”凤九有些不满的说道:“这桃花醉酿的工艺繁杂,十年时间不过才出一坛,我狐狸洞中统共不过这些,倒都让你给喝光了,你还嫌少!”

  “哈哈。”少泽喝了最后一口,靠在石墙上,望这青丘山脉上一颗颗闪亮的繁星:“小美人儿,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凤九见他不似往日那般一副邪魅的样子,眸中带着几分润泽的湿意,这样喝的烂醉,倒有几分可怜的样子。踢了他一下:“喂,你喝多了!你住哪里,我让迷谷送回去。”

  少泽动都不动,只将她脚一拉,凤九就跌坐在他身旁,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你做什么!”

  少泽却笑了笑:“你喜欢东华那块顽石。”

  凤九脸色一红,忘了他是已醉之人,问到:“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这双眼睛。”少泽伸出手,想要去触摸她双眼,却被她一掌打开,但也就罢了,还是继续望着那片星空:“你对我是嗔是惧,对那老树精和折颜是对长辈的尊敬,可唯独面对东华时,你这双眼睛泛地却是眷恋不舍与柔情依赖。”

  凤九摸了摸眼睛,有些疑惑:“有这么明显吗?”说完却又有些甜蜜的笑了。

  夜色更深,衬得一暮繁星越发闪亮,凤九托着腮问到:“喂,听说你和帝君很早就认识了,跟我讲讲那时的帝君吧。”

  不知道是繁星太盛,还是酒意渐浓,少泽只迷迷糊糊的说了句那时……便歪着头靠在墙上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凤九练完晨功后,迷谷才端着一碗粥打着呵欠走进来,凤九见他一副未睡醒的模样,边喝边问:“迷谷,你没睡好?”

  迷谷一副恨的牙痒痒的模样:“这少泽仙尊可真是难得伺候,占了我的床榻不说,半夜里不是要我煮醒神汤就是要茶。”

  “能侍奉本尊,便是你的福气了。”少泽一身神清气爽的走过来,坐在凤九身边,见她吃的香甜,回头对迷谷说道:“去给本尊添一碗。”

  话音方落,便觉得整个世界似乎都动了动,凤九和迷谷惊疑的对视一眼:“出了何事?”

  少泽的脸色似乎变了变,目光有些幽深的凝视北方,说道:“我去一趟天界。”

  凤九难得见他神色端重,也知道似乎将有什么大事发生,她忽地想起擎仓破东皇钟而出那日,若水河上连下了十几日暴雨,也是异象频出。她心里有些担忧,说道:“我也去。”

  九重天上的小仙们果然也是一副惊得略有些惶然。

  太晨宫内,东华倒是一副淡然的模样,见他二人一道进来,目光在少泽身上转了转,走到凤九身前,问到:“不是说近日在修行的紧要关头,今日怎么来了?”

  凤九有些担忧的问到:“帝君,你方才有没觉察到天似乎动了?”

  东华轻抚了下她额上的凤尾花,目光微微朝向少泽:“你怎么看?”

  少泽眯着眼沉思了半晌,方才说道:“怕是快要醒了罢。不过……”他眸光一转,又是一副懒洋洋的笑意:“看起来东华你似乎是有策略了。”

  东华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少泽见他的样子,目光也在凤九身上转了转,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美人儿娘子,昨夜……本尊甚是满意。”说罢,他哈哈笑了几声,化作一股轻烟便跑远了。

  凤九顿时瞠目结舌,她抬头去看东华,只见他正眼神幽深的盯着她。

  凤九一张脸涨的通红,连忙摇着头跟他解释:“不是……不是那样的。昨夜他偷了折颜的桃花醉,醉、醉倒在狐狸洞口,我不过是……不过是让迷谷照看了他一夜而已。”

  “是么?”东华只说了两个字,转身便朝内殿走去。

  凤九以为他不信,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帝君……我真的没有和他……”她有些说不下去,见东华没有理她,只将他搂的更紧:“凤九、凤九心中只有帝君一人。”

  东华背对着她,眸中却闪过几分了然的笑意。

  却说少泽刚一出了太晨宫,恰逢司命刚迈着步子跨了进来。

  少泽将他一拦,笑嘻嘻的问道:“星君这是去找帝君?”

  司命双手抱拳,身形一躬,朝他行了个礼,笑道:“正是!东海水君送了贴子,说是他大儿子叠庸不日将与蓬莱仙境的尧光公主成亲,请咱们帝君前去参礼。”

  少泽转身遥望正殿一眼,唇角勾着得逞的笑意:“我瞧你现在还是别进去的好。”

  司命眸光一亮,很是八卦的抬起头:“哦?”

  少泽一只胳膊搭在他肩上,笑道:“青丘的那只小狐狸来了,不过……她是同我一道来的。”

  司命很是了悟的点点头:“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看我还是不要进去为好。”说罢便转身准备走了,却被少泽一拦,只好笑问道:“仙尊有何事吩咐?”

  少泽侧着头笑道:“听说星君一本生死薄,掌天下凡人命运?”

  司命回到:“正是。”他翻了翻手中运薄:“若是仙尊没有别的吩咐,那小仙先退下了。”

  少泽手轻轻在运薄上一拂,正色道:“去吧。”待到司命走远,他手心白光一现,正是司命方才拿在手中的凡人命薄。他随手翻了几页,看见一个名字,目光一凝,只见那命薄上记载:于二八年华遭家人所弃,虽嫁入王公之家,却一生凄苦,不为真心所待!

他沉思了半晌,终在上面修改了几笔。


第八章:

  时值夜华朝会,白浅单握着一本话本子坐在桃树下看得入神,突然听到回廊那头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姑姑。”

  她抬起头,就见凤九满含笑意的跑了过来,挽着她胳膊,紧挨着坐下。

  白浅放下话本,微微笑道:“今日怎有空过来?”

  凤九回到:“小九一早觉察天似有异像,所以就来九重天问问帝君……”她话未说完,突然轻啊一声声,手指抚在唇上,略有些忐忑的看向白浅。

  白浅挑眉笑到:“哦?这么一大早上了九重天,不先来见姑姑,却去见帝君?果然是女生外向啊。”

  凤九脸色微红,摇了摇白浅的胳膊,撒娇道:“姑姑,您别笑话小九了。”

  白浅看了看她的神色,正色道:“情之一字,要两情相悦方才圆满。倘若只一方苦苦追寻求而不得,不仅伤人伤己,也失了体面。小九,你现在已为青丘女君,一举一动都是青丘的颜面,切不可如往日般肆意妄为。”

  “姑姑说的是!”凤九点了点,神色也有几分肃穆:“若是帝君如数千年前依然避不理我,我纵然伤情难过,却也不会苦苦纠缠。可如今既知帝君心中有我,那小九断然不会就此错过了。”

  白浅有些疑惑的笑问:“心中有你!那块顽石怎地忽然开窍了?”

  凤九唇角泛起甜甜的笑意:“姑姑,我如今想起来仿佛都还在梦中呢。”

  情知不该断她美梦,可天命既已揭漏他二人今生无缘,纵然有缘,也是一段孽缘。白浅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的问到:“那三生石……”

  凤九面色白了一分,神色却是异常坚定:“姑姑,您不必多说,小九都懂。可小九今生既已认定帝君,便是他生我生,他亡小九也决不会独活。”

  白浅知道以凤九决绝的性子,纵然撞的头破血流也是不肯回头的,此时再多说也是无用的,只微微笑道:“你今日来找我可还有事?”

  凤九吐了吐舌头:“姑姑果然厉害。”她撒娇似的蹭了蹭白浅的肩膀:“我阿爹他、他……似乎并不大愿意我与帝君一道儿,他谁的话都不听,可姑姑说的却还能听进一二,所以小九想请姑姑……”

  “你这小丫头,原来是来请我做说客啊。”白浅手指轻轻戳了下她额头,笑道:“二哥那脾气,连我都有些害怕,不过还是姑且试试吧。”

  凤九一番心事落定,开心的回道:“谢谢姑姑,我就知道还是姑姑最疼我,那姑姑您答应了,小九就先回太晨宫啦。”

  白浅瞧她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样,很是无语,摆摆手叹道:“去吧去吧。我瞧你如今的心思呀,全都扑在那石头身上了。”待凤九将要转身时,她忽地想起一事,喊住她问道:“等等……今日异像,你既问了帝君,那他是如何说法?”

  凤九想了想,说道:“听少泽那狐狸的意思,只怕有谁快要苏醒了,不过帝君应该是早在预料之中了。”

  “少泽仙尊?”白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行了,去吧。”

  东华朝会结束后已近黄昏,回到太晨宫里,他仿佛觉得今日的太晨宫与往日很是大有不同,往日里这诺大的太晨宫总是空荡荡的,从前他在这里也住了十几万年,对于这种清净,他从未觉得有何不妥,可是自从数千年前,他就觉得这宫中似乎是缺少了什么,那份清净越盛,却越发觉得孤寂。直到今日,再次看到那忙忙碌碌的身影,他才觉得缺失的一颗心终于圆满了。

  凤九已将太晨宫里里外外都打扫的干干净净,逢东华回来时,刚煮完一壶热茶沏好,手上正摆弄着几只才摘下的新鲜桃花,听到脚步声,转回头笑盈盈的说道:“帝君您瞧,这花开得真好。”

  晕黄的烛火摇摇曳曳下,这灼灼盛开的桃花都比不过她娇美的笑靥。东华走过去揽住她,温声问到:“累了么?”

  凤九在他怀里摇摇头:“不累。听说帝君这些年替代天君执政,很是辛苦,凤九真想和从前一样日夜都陪伴在身侧,帝君渴时奉上一碗清茶,饿时去做一餐丰富的膳食。”

  东华眸中甚是动容,心里似已柔成一汪清潭,他吻了吻怀中之人的发鬟,轻声道:“九儿,我们成亲吧。”

  凤九猛然睁大双眸,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她神色激动,却又紧张的问到:“帝君……您、您说什么?”

  东华见她眸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心中甚是怜惜,他微微笑道:“小狐狸,莫非你不想嫁与本帝君?”

  愿意!她怎么不愿意!数万年的夙愿在此刻梦想成真,凤九觉得自己似乎又要落下泪来,自重逢后,她从未求过有朝一日能成为东华的妻子,只要东华不再避她,能让她留在身边就已是极致的幸福了。

  似乎觉察到她的心绪,东华手心光芒一现,取出一枚五彩闪耀的凤钗,缓缓插入她的发鬟上。

  凤九仰起一张惊艳绝绝的小脸,轻声问到:“这是什么?”

  东华轻轻拭去她眼中最后一滴泪珠,笑着说道:“聘礼。”

  凤九微微一愣怔,却立即羞涩的低下头,片刻后才抬起一双含羞带怯的双眼看向他盛满笑意的眼眸。她伸出手,轻轻去抚摸那张思慕了数万年的容颜,如青松般的眉,万年如潭水般深邃此刻却泛着亮如青丘山脉上一眼望过去的濯濯繁星似的双眸,还有英挺的鼻和微微勾着笑意的薄唇,抚了一遍似乎还不够,似乎要多抚几遍才能深深地凝记在心上。

  东华捉住停在自己唇上的手,紧紧的攒在手心,面前这张称艳四海八荒的容颜此刻透着惊心动魄的美,才被泪水洗过的双眸顾盼流连间情意绵绵,不知为何,他几十万年向来清淡的脑中忽然闪现两个词:勾魂摄魄,媚态天然。他喉间一动,就轻轻将她推倒在榻上,倾身压了过去。

  凤九浑身微微颤抖,明明在凡间已和他做过数年夫妻,可此刻仍然紧张得心中怦然乱跳,她缓缓闭上双眼,才觉察到他微凉的唇碰到自己,就听到一声呼喊:“帝君。”

  司命觉得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也不应选在这个时辰来见帝君,可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女君白凤九今日竟留在九重天上,还刚好被他扰了帝君与她一番……好事。

  司命望着浑身泛着凉意的帝君,心中很是忐忑。

  东华淡淡的瞥他一眼,问到:“你这么急着找本帝君,有何要事?”

  司命垂下头:“小仙是来领罚的。”

  “哦?”东华端起茶杯:“犯了何错?”

  “这……小仙今日发现一个合该生生世世为凡人的女子竟然得了仙身,才发现这命薄似有被人篡改的痕迹。”司命顿了顿,继续道:“小仙翻了翻这女子档记,才想起来她似乎与少泽仙尊有些干系……”

  东华淡淡的说到:“说吧。”

  “是。”司命躬着身:“这档记上记载,三十万年前,这女子……也算她的前世吧,似乎与一名名为云泽的男子有过一段不怎么好的往事,小仙方才想起,少泽仙尊在几十万年可不是化名为云泽去了遭凡间吗?”

  东华冷冷的看他一眼:“你找本尊就为这事?”

  司命静默一瞬,回到:“是!”

  “果然该罚。”东华凉凉的说道:“自己去神霄殿领十日雷刑吧。”

  司命去后,东华缓缓走进内殿,屋中佳人已不知去向,空留一室光辉,显得颇有些寂寥。榻上置了一道竹笺,他展开一看,只见笺上写道:帝君,凤九先回青丘了。九儿既收了帝君的聘礼,自然也会备好嫁妆,日日盼君至。

  东华挑了挑烛火,微微笑了。

  关雎殿里,白浅枕在夜华胳膊上,闲聊了几句白日之事后,白浅靠在他怀中:“夜华,我心里有些不安,你告诉我,他真有那么厉害吗?”

  夜华抚了抚她的秀发,说道:“浅浅,那人身在蛮荒之中,虽神力在身,可完全醒过来,却也没那么快。再者,帝君已有布筹,你且安心吧。”

  白浅抬起身,神色认真的盯着他:“夜华,几千年前你让我经历了一次生离死别,如今想起来,竟还是非常害怕,夜华,你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好好保护自己,好不好?”

  夜华看着她,轻声笑道:“浅浅,如今我有了你,有了阿离和阿和,是万万舍不得丢下你们的。”

  他吹灭灯火,抱紧怀中之人,只余一室温馨与缠绵。


第九章:

  阿姮走在朝拜的仙人中间,回顾前生,觉得恍然如梦。她生在权臣之家,可惜非正妻所生,更因为是女儿身,自幼不被家人重视。直到有一日家中供奉的神像突然开口说话,道是她有仙缘,父母长辈大惊之下只当她是妖孽,早早按照神像吩咐为她改名为阿姮,送去琼华天宫修道成仙。许是上苍眷顾,她于修道一事颇有灵根,不过三五年功夫竟然在一众师姐妹里脱颖而出修得仙身。此番上天,也是因缘际会,恰逢九重天万年一次天宫仙娥更替,她因着端庄娴雅,很是适合文书一职,所以被分在东华紫府少阳君座下司命星君底下任职。

  入太晨宫,必先拜谒东华帝君,是以司命领着她走入了正殿。

  阿姮大大方方的跪拜下去:“琼华仙宫天旋祖师第二十一代第子阿姮拜见东华帝君。”

  东华正在拿着一卷佛经细细阅读,听到声音,并未抬头,只淡淡的嗯了一声,见他们还不退下,才望向司命:“还有何事?”

  司命微微上前,双手奉上手中竹简:“帝君,此乃今日青丘送来的文书。”

  东华放下佛经,接过竹简,淡声吩咐道:“退下吧。”

  司命得了令,带着阿姮退了下去,他走在前面,阿姮跟在后面,跨出太晨宫宫门时,阿姮微微回头,正见东华笑意颇盛的看着手中竹简。

  司命稍有觉察,回过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觉得这样的帝君还真是如成玉所说,万年苏铁开了花儿。

  阿姮跟上他的脚步,听他提点在天宫任职的要领,默默的在心里记下。将要踏入办职的紫微宫时,司命忽地停下,侧过头对她笑道:“说了这么多,这九重天上第一件要紧的事情却忘了告诉你。”

  阿姮神色微正:“星君请讲。”

  司命朝太晨宫的方向回望一眼,眸中尽是敬意:“这天上要说第一尊贵之人,若咱们帝君排在第二,无人敢论第一。”

  阿姮抿着唇轻轻一笑:“那是自然。我昔日在琼华仙宫时,也曾听祖师讲过东华帝君手掌大权,驰骋沙场,创建了四海八荒的太平盛世。”

  “不错。”司命点点头:“十几万年前帝君禅位与老天君,再至今日天君登位,帝君虽一直退居太晨宫避世,不再掌生杀大权,但他说出的话,便是当今天君也不敢反驳。”他瞥了眼阿姮,继续道:“你可知道帝君最不喜什么?”

  阿姮神色微微一凛:“还请星君提点。”

  司命若有若无的打量她几眼,微微笑道:“帝君置身红尘之外,平生最烦的便是宫中仙子对他生出爱慕的心思。你可知道这太晨宫中仙娥为何

  寥寥无几?”

  阿姮眸光一顿,问道:“为何?”

  司命呵呵一笑,目光有些深沉的望着她:“因为但凡对帝君生出心思的仙娥,都被他贬罚去了偏远的下界仙山,永生永世不得回归天庭。”

  狐狸洞中,烛火燃亮,凤九坐在案几旁全神贯注的翻阅着典籍,芍芍来来回回看了几次,方才关心的说道:“君上,都这样晚了,您怎么还没休息呀?”

  凤九正看在紧要关头,心不在焉的随口一答:“再等等。”

  芍芍轻叹口气,劝道:“君上,从九重天回来这都多少天了,您不顾寝食,整日整夜的翻看典籍,也要当心自己的身子呀。”

  半晌无人说话,芍芍见凤九不再理她,只好添了一壶清茶,无奈的转身出去。却洞口白烟一闪,现出一抹紫色的身影,待看清楚,她吓得立即跪下去:“帝君。”

  东华缓缓走进洞中,案边的人儿没有半分察觉,他微微一笑,端了杯茶在石桌旁静静的看着她。他见过的凤九,时而是灵动的,时而是羞涩娇媚的,也有被他逗得一副傻兮兮的模样,但这样认认真真的静下来,仿佛还是第一次,他凝视了半晌,无端的觉得这样的凤九真是美得让他有些……难以自持。

  凤九终于看完最后一个字,揉着肩膀有些疲惫的抬起头,就看见东华静坐一旁,深深的望着她。

  她心里着实欢喜,可脑中反应却似乎慢了半拍,有些疑惑的问到:“帝君?您……怎么来了?”

  东华唇角微弯,眸中带了几分戏谑的笑意:“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你藏在文书中的笺文,数不清道不尽的情意,倘若我再不来,你岂不要相思成疾了?”

  这本是凡间历劫时,他教与她的,此番种种思绪凝在心中,竟不知不觉的聚在笔端。此刻听他一一念了出来,让她无端的生出一种岁月静好之感,她忽地有些想亲亲他。

  等她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时,她的唇已经贴在东华的唇角了。凤九的脸一寸一寸的红了下去,心中不禁有些羞涩,转瞬间却想到姑姑说过做神仙就要做一个厚脸皮的神仙,不然这漫长的生命还能有什么趣味?所以她很是心安理得继续凑上去,舔了舔那微有凉意的薄唇。

  只这一舔,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白光一闪,东华划出一道结界将他二人锁于洞中,凤九心中有些紧张,微微退了一步,却被东华一把揽住,眸光如微波荡漾的湖水泛着温柔的光泽,一丝一缕的将她紧紧缠绕其中。

  她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想起来自己是怎样被他抱上石床,也不记得是如何被他褪去衣裳,只记得那满室摇摇曳曳的烛火和透过窗棱照过来的那轮皎皎明月。

  天蒙蒙亮时,凤九就醒了,她轻轻一动,就见东华已睁开双眸,目光深深的凝视着她:“累么?”

  凤九觉得那目光像极了一潭仙雾缭绕的幽深湖水,深邃到将她彻彻底底的吸了进去,完全没明白东华在问什么,她下意识的答道:“不累。”

  东华勾着唇微微一笑:“本是怜惜你乃初次,此刻倒显得是本帝君不够努力了。”

  凤九此刻才后知后觉的觉察到自己说了什么,一时羞得恨不得咬掉舌头,她将整张脸紧紧的埋在东华怀中,努力的让自己心绪平复下来。

  东华搂紧怀里的人,轻轻的抚摸她那一头如泼墨般浓的发丝,似乎仍觉得不甚满足,餍息的叹道:“九儿,咱们快些成亲吧。”

  凤九在她怀中甜甜的嗯了一声,算了算日子,轻声说道:“七月七日,凡间七巧节,这日可好?”

  等了半晌没有听到东华的回答,她在心中默默反省,莫非是自己太过急切,吓到了他?正有些闷闷的想着,不如再往后推推,就听东华在上方淡淡说道:“不好。五月初五,凤尾花初开,就在这日吧。”

  凤九那一瞬间只觉得宛如三千繁花齐齐在心间盛开,她想不到再说什么,只听到自己如水般柔软的声音说了声好。

  司命觉得今日帝君的心情似乎很好,不仅安抚了他受罚雷刑后一直忐忑不安的心情,还丢给他一瓶丹药以增强功力,简直让他甚是受宠若惊。当然,觉察到帝君情绪变化的不止他一人,连带着朝会上的神仙都似有所悟,正经事儿禀完后,嬉笑着互传这四海八荒的小八卦。这八卦的头一档,说的就是青丘女君白凤九与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神仙的风流趣事。

  长海水君口若悬河,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那日在洗梧宫外,女君白凤九与一个颇俊美的男仙在桃花树下,两人笑嘻嘻的你推我拉,站了许久。”

  司命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东华的神色,干笑一声反驳道:“不过就是站了会而已,哪能随便就说他们有什么、什么私情。”

  长海水君得意洋洋的说道:“那是自然。我可是亲眼看见,那男仙在白凤九脸上摸了好几次。”

  大殿正中的夜华轻咳了几声,长海水君有些疑惑的望过去看了几眼,继续对听得津津有味的神仙们说道:“不知如此,那男仙还拿了一串铜铃,说是什么情郎相赠,那男仙去后,白凤九可是失落了很大一阵子才回了洗梧宫。”

  不知为何,他说完这一档子八卦,觉得原本轻松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尤其是东华帝君,浑身透着一股凉彻心扉的冷意。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有些忐忑的望了望天君,只是天君感受到他的目光后,也只能暗暗摇摇头,丢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果然,他听到东华帝君冷冷的开口:“近日长海很闲么?”

  话中的凉意让长海水君不寒而栗,他战战兢兢的回到:“不是、很闲。”

  东华站起身,淡淡的瞥他一眼:“我瞧你倒是无事的很。昔日鲛人族尚还有余孽在世,便由你去领兵将他们全族覆灭了吧。”说罢,不再看任何人,神色冷淡的走了出去。

  长海水君心中一个咯噔,颇有些无助的看着夜华:“天君……”

  “这……”夜华顿了顿:“昔日鲛人族胆敢与天族对抗,你长海似乎起了推波助澜之用,本君以为,帝君只是在助你长海重获威严而已,你还是整顿整顿,好好带兵去吧。”

  长海水君哀叹一声,一眼瞧到正要离去的司命,知道他是任职于东华帝君座下,遂拉住他的袖子,苦着一张脸问道:“敢问星君,不知老夫哪里开罪了东华帝君?”

  司命扯了扯自己的袖子,看他一眼:“你啊,可触碰到帝君的逆鳞了。”眼见他仍一副懵懂的模样,不由得摇头叹道:“你可看清了帝君腰间挂饰?”

  长海水君微微回忆了下,说道:“仿佛是一个火红色的狐狸……尾巴?”他蓦地被自己话一惊:“那、那尾巴是……?”

  司命很是同情的看着他:“正如你猜测的,那柄狐尾乃青丘女君白凤九之物。”说罢,他又意味深长的瞥他一眼:“你说,帝君日日挂着那狐尾,是何用意呢?”


第十章:

  芍芍一早上进来就觉得女君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她从还是一株芍药花时就已陪伴女君多年,她知道女君很美,美到人称四海八荒的第二绝色,可往日那种美就像无风吹拂的圣水潭,平静的像是一汪死水。而今晨的女君,光是从铜镜中的倒影,就能看见那白玉无瑕的面上,峨眉青黛,长长的睫毛下,弯如新月的双眸透着星光璀璨的笑意。

  凤九见芍芍目光呆呆的望着镜中的自己,不由得轻笑出声:“芍芍,想什么呢?”

  芍芍醒过神,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眨了眨眼睛回到:“君上,您今日真好看。”

  凤九甜蜜的想到,女为悦己者容,看了看铜镜,又为淡如樱粉的唇稍稍抹上了些唇脂,更透着几分饱满的光泽。她满意的站起身,刚要下台阶,就见白奕神色肃穆的走了进来。她微微低下头,颇有几分紧张的喊:“阿、阿爹。”

  白奕嗯了一声,很是意外的扫了几眼她的面容,思忖片刻,问道:“你要去哪儿?”

  凤九故作镇静的撒着谎:“我、我去……市集上看看。”心里又有些做贼心虚的窃窃不安,为了给自己壮壮胆,她深呼吸一下,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笑意:“阿爹怎地今日回来了?后日不就是东海龙宫的大喜之日,您早先传信说北荒与东海相临,就不回东荒,直接就道去了么?”

  白奕接过芍芍递过来的茶,瞥她一眼:“怎么?你似乎很不愿意我回来?”

  凤九心中多了几分紧张,干笑几声:“怎么会呢?小九可想阿爹啦。”

  “是么?”白奕喝了口茶,放下茶杯,神色明显的不相信:“既然你如此想念阿爹,后日就随我一道去东海吧。”凤九啊了一声,很是不情愿的说道:“阿爹,我这东荒与东海实在无甚交情,不如、不如就免了吧。”

  白奕眼眸一瞪,猛地拍了拍桌子,斥道:“亏你身为东荒女君,学术不精倒也罢了,连治国最基础的礼仪都不懂么?我青丘乃上古大国,礼仪之邦,四海八荒相邻皆为一体,岂是你说免就免了的?”

  凤九觉得自己的心如同桌上的茶盏一样,跳了几跳,立即跪下道:“阿爹息怒。”她脑中飞快的转了转,灵光一现,带了几分不安的神色:“昔日姑姑在东海龙宫照看墨渊魂魄时,阿爹还曾想将小九许给那大皇子叠雍,如今他大喜之日,小九若是去了,怕是不好吧?”

  听她说的有理,白奕这才觉得自己的情绪平复几分,看着她道:“我此番前来,正是要给你说说这事。前些日东海送喜帖来时,道是墨渊上神因着东海与昆仑虚的渊源,亲自保了桩媒,说的便是蓬莱仙境尧光公主的亲哥哥,听说灵根甚是不错,不过七万多岁就修到上神境,此次你就随我一道去看看吧。”

  凤九原本红润的脸颊一分分白了下去,她跪在地上,小声的说:“我不会嫁给别人。”

  白奕仿佛没听清她讲的什么,提高音量喝到:“你说什么?”

  凤九脑中忽地划过天宫重见东华时,他那略显萧瑟的身影,也不知从哪冒出一股勇气,瞪大一双乌濛濛的眼睛,盯着白奕道:“阿爹,我不会嫁给别人。”

  白奕气得胡子都有些颤抖,他指着凤九:“你这个不孝女,是要气死我么?”

  凤九长长的睫毛上凝满了泪珠,尤自强忍着不让它落下半分,倔强的说道:“阿爹,您不要逼我。”

  她一张小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白奕看在眼里,有些心软,轻叹一声道:“小九,阿爹也是为了你好,那东华帝君是面冷心冷之人,你若强行与他一起,不仅丢光青丘的颜面,也是害人害已啊。”

  凤九的泪终于还是滑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搅乱了白奕的心绪,自己的女儿哪有不疼的呢?可是东华实乃非她良配,两人逆天而行,不仅会引起四海八荒战乱,还会害了她自己啊。他尽量稳了稳情绪:“小九,有墨渊保媒,日后你会过得很好,你会忘了东华帝君……”

  他话还未完,就被凤九打断:“阿爹,小九、小九已是帝君的人了,还望阿爹成全。”

  白奕被她一番话惊得似乎忘了呼吸,他颤颤微微的问道:“你说……你已是帝君的人了。这是什么意思?”

  凤九泪水仍在汩汩而落,神色却甚是淡然:“不错,小九与帝君两心相悦,已私定终身。”

  白奕顿时觉得自己全身的怒火都被点燃,指着她骂道:“你、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不孝女!今日我就打死你,免得你丢了我们青丘的颜面!”他手中白光一展,握住一条细辫,双目通红的盯着凤九,似乎尤在希望她收回方才之话。

  凤九看到这条辫子时,浑身瑟缩一下,却又在下一瞬,挺直了身子,漠然的跪在地上。

  白奕见她如此顽固,心中最后一丝怜悯也无,抬起鞭子就抽了过去。

  那一道道鞭子抽在身上,凤九痛得撕心裂肺,浑身止不住的颤抖,额上冷汗越积越多,顺着脸颊和着眼泪,一起慢慢滑落。

  芍芍吓得跪在地上不停地请求,却被白奕一道法术丢出洞在,与正要进来的迷谷撞在一起。她大声哭喊着:“迷谷,快去求求白奕上神,他要打死女君啊。”

  迷谷一听此话就往洞中冲过去了,却被禁制屏在外面,任他如何喊叫,里面的白奕也不肯松手几分。他焦急的在洞口走来走去,眼看凤九的气息越来越弱,他忽地冲出去和芍芍说道:“你在此瞧着,我去一趟九重天,请姑姑回来。”

  只是他一个小仙哪里见得了如今的天后娘娘,便是南天门的二位神将都将他挡在门外,迷谷急得眼泪就要出来时,一眼瞧见刚刚现身于南天门内的少泽仙尊,他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也不管是对他有何不满,就大声喊道:“少泽仙尊请留步。”

  少泽本是近日功法又加深几分,要去太晨宫找东华再比试比试的,眼见迷谷火急火燎的喊住自己,抱着胳膊走出来,斜着眼睛觑他:“这不是青丘的老树精么,你喊本尊做什?”

  迷谷一把抓住他,急切道:“求仙尊去救救我家女君吧。”

  少泽不慌不忙地笑道:“本尊记得前些日子不过让你服侍了一夜,你似乎很是不满呀。”

  迷谷听他语气,以为他不愿意,只差没跪在地上求他:“求求仙尊了,若是今日仙尊救了我家女君,迷谷愿意做牛做马的侍奉您。”

  少泽轻哼一声,颇有些不屑道:“本尊宫中都乃绝色美人儿,要你这老树枝做什么”

  迷谷呆了一瞬,眼见求他无望,只好又去求南天门的两位神将,却被少泽猛的敲了下脑袋,他揉着疼痛的头,神色愤怒的盯着他:“你既是不愿意,干嘛要打我?”

  少泽甚是无奈的白他一眼,说道:“你这老树枝,还真是笨。你家君上既是本尊的未婚娘子,自然是要去救她的。”

  狐狸洞中,白奕似乎已彻底乱了心智,只觉得要打死面前这个不孝女方能解气。凤九无力的歪在地上,身上的疼痛似乎已麻木到感受不到鞭子一道道抽上来的力道了。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就这样被打死也好,免得阿爹总是要逼她嫁给别的人。可是那紫衣白发的身影是那样深刻的刻在心中,她怎么能死,她怎么忍心让他在这样漫长的岁月中孤单寂寞的活下去?

  少泽赶到时,凤九只剩一口气强撑着,衣衫褴褛,满身伤痕的趴在地上,不知为何,他忽地有些愤怒,施了个术法将鞭子一凝,眸中丝丝怒火已在燃烧:“白奕,谁给你这样大的胆子,敢打本尊的人?”

  凤九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清醒时是在一潭仙雾缭绕的灵泉中,她有些无力的抬了抬手臂,顿时锥心

  刺骨的痛意袭来,让她几乎觉得身体像被抽离了,下一瞬就要疼的晕过去。她朝底下缩了缩,温热的泉水润在身上,才稍稍觉得缓解了几分。

  她甫一睁开双眼,就见少泽那张邪魅的容颜从泉水底下冒出来,不由得瞪大眼睛,问道:“你、你怎么在这?”她左右环顾了一圈,有些疑惑:“这是哪里?”

  少泽轻笑一声:“自然是在本尊的圣泽宫里。”见她依然一副懵懂的样子,他眉头一挑,轻笑问道:“娘子,难道你忘了是为夫救了你么?”

  凤九想了想,她依稀记得似乎有人与阿爹说了话,也动了手,她心脏蓦地一跳:“我阿爹他、他没事吧?”

  少泽双眸一眯,故作委屈道:“娘子,为夫为了救你,才与白奕那狐狸动手,你都不问问本尊手上没,却关心他人。”

  “喂,你可不要瞎喊,我才不是你娘子。”凤九双眼一瞪,瞥了他一眼:“这六界之中除了帝君,还有谁打得过你,我当然是要问我阿爹了。”

  少泽若有所思的盯了她半晌,暗暗想到,是该尽快找机会与东华那石头斗上一斗了。他眸光一闪,微微笑道:“小狐狸,你爹为什么打你?”

  为什么打她?凤九怔怔的想着,她知道阿爹是为了青丘,为了她。可是她爱上东华爱了数万年,早已是心中的一道魔障,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她怎么可能,怎么愿意就此错过呢?

  见她垂头久久沉默着未说话,少泽唇角一勾,缓缓靠近,抬起她的下颌说道:“你哭了。”

  凤九侧过脸避开他,极快的擦了擦眼睛,转过头却见他目光甚是幽深的盯着自己。凤九微微有些不解,顺着他的眼光向下看了看,却望见自己被打破的前襟微微敞开,泄露一片大好春光。

  她的脸颊霎时红似天边的晚霞,因失了力道无法变回原身,只好将双手拢在身前朝后退了退,缩在水中紧紧靠着石壁。

  少泽看她害怕得连那浓密的睫毛都微微颤抖,不由得轻笑出声:“放心,本尊现在不碰你。”

  凤九感觉他离开几步,仍然不敢放松警惕,小心翼翼的瞪着他。只听少泽哈哈笑了几声,说道:“本尊圣泽宫这道温泉虽不比上清境灵宝天尊的天泉,至少能缓你皮肉之苦。小狐狸,你且泡上几日吧。”

  泡上几日!凤九灵台突地惊醒,想起一事,徒然出声喊住他:“等等。”

  少泽本已离开灵泉,听她乍然叫他,又折回身,蹲着泉水上方笑看着她:“莫非娘子是想与为夫一道……戏水?”

  凤九不理他,甚是焦急的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少泽看了看天色,回到:“约莫刚到戌时吧,小狐狸,你有何事?”

  凤九松了口气,最近翻阅过的典籍在脑中过了一遍,她踌躇了半晌,还是问道:“听说你们灵狐一族有种术法,可以隐去身上的伤痕?”

  少泽有些意外:“怎么?”

  凤九目光似乎飘到九重天上,她微笑中带了几分迷离:“我答应帝君今日会去太晨宫,倘若不去,他定会着急。可是我也不能这样浑身是伤的去见他。”

  少泽的目光徒然深了几分:“小狐狸,你可知道,我那法术只能隐了你身上的伤痕,却隐不了这疼痛之感,唯有泡在泉中才能让你缓上几分,你可考虑清楚了?”

  凤九神色不变,只为了即将到来的相见,轻轻笑着:“不用考虑,我一定要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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