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他看我的材料一眼,看我一眼,再低头看材料一眼,然后抬起头来,露齿而笑,抬起右手,像小时候一样宠溺地摸了我的脸。
“是你啊,不看名字,我都不敢认了呢。”他浅笑,温和地看着我说。
那一秒,我大脑空白到不敢呼吸。
我勉强回应一个微笑,“哦,是你啊,我说看你有点眼熟呢。”
我说了谎,我并没有认出他,也根本没想到会是他。
我们都默契地默不作声。
我站在他身旁,看他给我修改图片,认真排版,然后打印出我要的材料。
后来知道,他在这家广告公司上班,我进去那家店只是想试着问问,可不可以打印A3纸的材料。
然后,遇见了他。
02
认识他的时候,我11岁,他也是,念小学四年级。
我坐在教室的南侧,挨着门。
他坐在教室的北头,挨着窗户。
直到六年级,我们坐前后桌的时候,我才开始认识他。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我才知道什么是深情。
上课一起听讲,下课一起作业,不变的还有,他每天的一颗菠萝味的奶糖。
后来,我们如愿以偿的毕业,升入初中。毕业那天,拍完毕业照,他一把拽住我,说,这是给你的,说完递给我一张横条作业本的纸条。
打开纸条,熟悉又幼稚的字体在浅绿色的横条作业纸上显得格外好笑,但我从未想过,这就是他每天一颗菠萝糖想给的结局。
纸条上,赫然写着不咸不淡,但掷地有声地表白:筱筱我爱你。XX留言。(XX是他的名字)
看完笑笑,我以为,他就是一时冲动吧,从未在意。
03
因为家里的原因,我没有去念直升的初中,而是去了市里念了寄宿学校。我以为原来的一切都是小孩子的玩笑,所有的一切都重新开始,所以我特意在开学的前一天,剪了长发,摘了首饰,也换了新的日记本。
我想,我们都会开始各自新的生活,更久以后,一定会忘了那件现在看起来很好笑的小事儿。
其实不是,他比我想象的执着。
那个中午,我像往常一样结伴去吃饭,回来之后也像往常一样站在班级门前晒太阳。我不经意地回头,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向我走过来,我看了又看,想了又想,待我确定是他的,没错了。他嘴角上扬,温暖的笑脸还是后桌的他,朝我招手,说,嗨,又见面了。
一时间,我惊讶到不知所措。
虽然不再坐我后桌,也不再同班,但他还是若隐若无地陪了我剩下的两年。生日的时候会送我礼物,节日的时候会送我礼物,偶尔还会看到书里夹着他托别人送来的纸条,只是,不再是幼稚的横条作业纸。遗憾的是,他从未收到过我的任何回应。
因为我以为,不回应,他就会放弃的。
其实不是,他比我以为的执着。
后来初中毕业,我考到了市里的重点,他继续在本校念高中,中考就此成为我们命运的分隔线。
我想,很久之后,我们一定会忘了曾经可笑的喜欢和幼稚的字迹,以及他给我送过的那些小礼物和小纸条。
04
我高中毕业后考上大学,大学毕业后去北漂,这之间,八年时间,基本没有回过老家,也没见过他。
直到后来,听说了他结婚那晚的事,我突然明白了他幼稚的背后是不变的深情。
听同学后来说,他的另一半是一个胖胖的女人,家里有钱有势,他当时迫于工作和生活,便同意娶她为妻。结婚的彩礼要的少,婚礼的钱也是女方出的多,言下之意,可以想到女孩是多想跟他结婚。
洞房的那晚,他喝多了酒。宾客走了之后,他一个人坐在地上背靠着门,嚎啕大哭。边哭边喊:喜欢你这么多年有什么用啊,不还是娶了别人吗?我都结婚了,你在哪啊?
而他的新婚妻子,也哭了整夜。
朋友讲到这些的时候,我没有说话,只是觉得,因为我对不起那个无辜的姑娘,真是抱歉。
后来听说,他妻子生了个女儿,长得像他,眼睛很大,样子很可爱。我想,真好,女儿也一定像他,笑起来像糖一样吧。
05
文件打印完,我随意地说,一起吃顿饭吧。他楞了一下,说,好。
然后我们一起吃了一顿火锅。
他说,他结婚了,生了女儿,刚刚开始上幼儿园,又自己挣钱在市里买了房子,妻子也上班,现在还挺好的。说完,还傻傻地笑了一下,眼睛里还是十几岁男孩的稚气。
我也笑,哦,是吗,真好。
吃完离开的时候,因为顺路,就一起坐了公交车。快下车的时候,他还象征性地要了我的电话。可是我知道,这么做,根本就是没意义的,因为他一定不会打,而我也一定不会接。
看到他现在真好,真好。
06
那些年你倾尽深情去喜欢你喜欢的人,多傻的事情都做了,可是最后却并没有换来想要的结局。像极了一个三岁的孩子,好不容易在滴落的水龙头下偷偷地接满了杯子,却在一转身的时候,笨拙地打碎了杯子,水洒了一地。孩子嚎啕大哭,但却无计挽回。
那些年心高气傲被深情地喜欢着的人,多刻薄的话都说尽了,可是最后,当他身边真的站着另外一个人的时候,你也会觉得失落吧,毕竟那是曾经宠着自己的人呐。就像自己曾经专属的一盒巧克力,原来一直不愿意吃,直到现在拿出来才发现,已经过期了。
这其中,需要多长时间,多少深情呢?
沙滩上,海浪褪尽了汹涌和激情,细细流淌着深情之后的细密和温婉。沙被洗濯的纯净细致,脚印印在上面的时候,我在想,一切都真好,如果不是海浪,如果不是沙滩,也不会有这么清晰的脚印吧。
希望他将来一直都好,就像那些年的深情。
希望我将来一直也好,就不负你当年的那些深情。
谢谢你,曾对我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