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寒暮雪中,那条通往边塞要地的路在我心中格外清晰明朗。那是延文的归路啊!
冷意逼人,京城中一处偏僻却高耸的楼台里,身为丞相的我正静静伫立,桌上,酒壶早已空空荡荡,唯有那张薄薄的书信,略微晃动。一旁的青石台上,还有未干的水迹。
此刻京城主街道上,人们都在欢呼着迎接班师归朝的将士,可延文,却踏了另一条归路
那是我的至交,入仕二十二年,以笔定朝纲的柳太傅柳延文,人们眼中的文人,却亦是当之无愧的战神!
曾忆我二人幼时,一个文臣嫡子,一个武将长孙,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都是家族的未来。可偏偏造化弄人,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于入仕的想法愈发强烈,延文却是嗜武如痴,为了未来,我们奋力与家族抗争。祖父屡次对我威逼利诱,最终在我成功及第后败下阵来,许了我的弃武从文。而柳家,却未曾遂了延文的心意。毕竟,柳家世代清流,怎可容许唯一的嫡子入武行?家族之责与内心之意两难全,延文最后妥协了。
为了家族,延文以探花之名入仕,放榜那日,京城大街小巷都在谈论这新科探花果真春风得意马蹄疾,可只有我知道,延文的心,是苦涩的 。
往后的日子,延文与我在朝堂的风起云涌中共同进退,直至,我二人一为太傅,一为相国,人们都说,属于我们的时代来了。我也以为,延文早已彻底忘了年少时的那点轻狂,却不曾想,我错了。
边塞数年来,一直不甚太平,新帝继位,百废待兴,敌国却突然大肆进攻,短短数日,便失两城,朝中却连能领兵的帅才都无,一时人心惶惶。延文于朝会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称欲挂帅出征,我看着延文坚定的背影,在他人嘈杂的反对质疑声中,站出来对新帝道:“臣附议太傅之言”。
执笔多年的的太傅上阵。一时间,谣言纷扰接踵而至,直至延文出征那日,市井中也多为揣测。那天,我看着延文银甲长枪,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那杆银枪,是延文当初钟爱之物,延文入仕后,我就再未见到过这枪,不曾想,二十二年过去了,它依旧寒气逼人,我方才知道,这些年,延文从未放弃武学。我望着延文远去,直到,与那苍茫天际融为一体……
短短两月,延文于疆场力挽狂澜,将已倾塌之势的战事生生扭转。只是……那最险恶的一役,延文身率七十精骑,孤入敌军万人军阵,破了敌军看似完美的阵容,然,延文再也回不来了。那生还的几位精骑道,直至最后一刻,太傅的身姿依旧坚挺。
胜况传回朝中,帝王大喜过望,文武百官,大街小巷,都赞延文战神太傅,延文,虽故犹荣!
是我,是我助延文去了那条旁人眼中的不归路,可那,才是延文真正的归路啊!这条路,延文走了一生,所幸,他到了……
很多年后,王朝覆灭,世事变迁,可唯一不变的,我想,是延文长存的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