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吾嗯爷爷

爷爷中风偏瘫12天后,也就是娘娘的葬礼刚结束后三个月,他在冬月初11:48分也离开了,中间相隔99天,恐怕是追随娘娘的脚步,怕她一个人在那边孤独!1号早上出去,得回去送他最后一程!

从身份证上看,爷爷在1937年冬月15来到这个世界,四川的冬月间不是特别冷,但很少暖和。他作为曾祖父母的第一个孩子,祖辈的老大,被寄予了厚望,那时家里几代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民,及第登科,光宗耀祖是一直的渴望,但实现这个愿望在当时除了当兵就是读书了,因此名字中带有一个"文"字,而他的弟弟,我幺公的名字中带有一个"章"字。名字虽有,可有时为了避免别人直呼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名字只有父母才能叫),因此给自己加别名"向阳",意味着向阳而生,积极向上…

爷爷出生在一个叫"麦棚子"的地方,这个地方在庆华还是华啊嘴附近,我也分不清,在2019年二月份去了那附近走远亲,父亲告诉我麦棚子就在附近,不过也没去亲眼看看。爷爷的童年我知道的比较少,我没有问,他也不会主动说,在他还在世的时候我也想过去追问,可是又以为以后有的是机会详聊,时过境迁,就这样错过了。所以接下来的回忆主要是记忆中爷爷的事情,并不是严格按照时间线来展开回忆叙述。

只知道爷爷从来不吃带有种子的食物,尤其是柚子,他说过一段往事:有次吃了柚子口渴去喝了冷水,不到几个小时后拉肚子,在河边拉出来的还是几乎完整的柚子果肉粒,当时觉得十分恶心,从此便不吃这东西了。

那时居无定所,土地在哪里,房租就修建在哪里!因此从他出生开始,就搬了几次家,从麦棚子最终落户到“安子山”,刚开始在曾祖父母的带领下,一家人倒也和和气气,尽管日子清苦!那时处于解放前后,地主被批斗至尽,农民分了地主的土地和房子,一家人就住在原来属于地主的房子里,终于享受了下地主的住宿环境。爷爷那时也就十四五岁,已然是一个英俊出众的少年,在加上那时的曾祖父是一个村上的保管,说媒的自然挺多,最后和娘娘喜结良缘。爷爷的一生共养育四女两子(具体人设,在娘娘的回忆录中有提及,此处不再赘述),父亲在四,颇受宠爱,其次最依靠大女,在娘娘去世后,爷爷常常半夜三更给大孃打电话问说想娘娘了,睡不着,这样把大孃也搞的睡不着了…

现在来梳理下爷爷的那些弟弟和妹妹。爷爷是老大,在曾祖父去世后,和娘娘一起撑起这个大家庭,功不可没。

曾祖父去世时我的二姑婆,也就是爷爷的二妹已然嫁到了张家,在龙爪寺,在我记忆中我们一家在2014年之前每年都会去一趟二姑婆家,张姑公在2011年左右就去世了,她一个人在家看着儿孙门的房子,在一个夏天去洗澡时,被贼娃子蹲点偷走了放在裤子口袋里的全部现金,几千块钱,让在家务农为惟一收入的她心痛好久;她的孙子张杰和我哥是初中形影不离的好友,可后来分开就渐渐断了联系。现在除了过年都是她一个人在生活,想想有点孤单可怜。

爷爷的三弟也就是我幺公陈必章(惟一一个我记得到名字的我爷爷的弟弟或者妹妹的姓名),我幺公的一生,一点都不亏。长相比我爷爷英俊,是至尽为止我认识的曾祖父为发源地的所有后代中最帅的一个,因此幺公就充分利用了这一个天生优势,一生放荡不羁,四处寻花问柳,甚至一度在父亲在2003年左右回家修房子时把他也拖下水,幸好娘娘有所察觉,半夜三更来查岗,把父亲臭骂一顿,才让父亲悬崖勒马,这对幺公完全没影响,一个伴少了还可以找寻同村的另一个伴。幺公与邻村“雨溅沟”某妇人一直纠缠不清,尤其是在幺婆去上海照顾她的孙子时,幺公索性将妇人接到家里,朝夕相处,夜夜笙歌。妇人的男人长年在外打工,不知道他晓不晓得妇人的所作所为。白天幺公还要帮大爸家打谷子,吃饭时那妇人带着儿子也来了,有点羞涩,我娘娘和大妈说不要介意,放心好了,不会说出去让别人知道的话让妇人宽心!不知那时幺公的身体是否吃得消,当时我也拍了一张他担谷子的照片,也是最后一张关于他的照片,不久后查出来胃癌,纵然摘除了胃,在2016年那个夏天就走了,之前我也去看望了一下他,已然说不出话!幺公娶幺婆关述琴时,曾祖父已然去世,因此婚事都是爷爷和娘娘张罗的,可谁会想到,幺婆和娘娘关系一直都不好。曾经为了报复她大女红梅和我大孃在曾祖母的争宠失败,他家故意塑造两个“鸦雀”对着我家,这在农村是积极避讳的,过后我爷爷的几个女也时常生病,我娘娘只好破口大骂,最后他们自知理亏,半夜三更悄悄把那两个水泥鸦雀推掉……;还有一件事便是曾祖母还在世时,那个秋天,回龙有个老板看中了爷爷的石场里面的石材,于是经过协商征用我家,幺公家和大爸家的部分土地。推土机来推土那天,幺婆突然出来阻挡本来那块最先属于曾祖母的,到那时已经属于我家的那块“土坟坝儿”,意思很明确,以后这块地就想就占为己有。这块土地聚集着曾祖母所有的心血,因此一直很肥沃,这样娘娘就不高兴,就和她理论,她竟然张口破骂,我娘娘也回骂,此刻我幺公竟然也骂我娘娘,本来是两妯娌之间的事,幺公插一脚于情于理说不过去,我爷爷火了,说这块地谁也别想打主意…于是两家人闹掰,几个月后爷爷七十大寿,爸爸亲自去请了幺公几次,但他都没来,于是这关系就更僵了!后来他家都去了外地,随着幺公胃癌要回老家修养,是我家冰释前嫌,幺公去世了,我那时已经癌症晚期的娘娘在他坟头哭了许久,爷爷也黯然落泪。然而我娘娘和爷爷先后去世后,我都没见幺婆在哭坟环节上怎么哭……

关于我幺公一家,似乎一直与我家都有很深的隔阂,尤其是幺婆。平时的交流都是处于表面上,真心相处恐怕是幺公去世后才有点!在爷爷卖石头那几年,矛盾比较尖锐,记忆最深的就是有次卖石头,搬运石头的人从幺婆坝子里过,来来回回几次,他们看到了心里就很不舒服,就说石头会压坏坝子,就不让人过,没办法,爷爷只有从屋后开出一条小路;说起坝子,那时我家只有一个小坝子,幺婆家修了一个大坝子,由于粮食比较多,我娘娘就问可不可以在幺婆坝子里晒一下,可她总是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推脱,爷爷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就把粮食挑到山上,太阳光线最好,用“斗腔”来垫着,把粮食放在上面晒,那时我只以为好玩,和哥哥一起帮爷爷把东西搬出去,晚上趁着大月亮的月光再把东西搬回来,有时候就在地里嬉戏打闹,躺在“斗腔”上,吮吸着泥土和青草的热气味,看着夜空,真的,虽然穷,但是很快乐。我大爸家坝子也很小,光线也不好,最后就在山上专门修了一个坝子来晒粮食,后来搬了新家,这个坝子他们都还在使用!很多年以后,我家才在老屋旁用石头垫了一个坝子,可是周围树木太多,光线也不怎么好。现在呢,新屋的坝子很大,还有楼顶也可以晒东西,娘娘此也十分满意,可惜已经没有什么粮食可以晒的了,爷爷和娘娘走后,楼顶的坝子完全闲置下来,楼下的坝子也只能作为那一代人的记忆而存在着。

爷爷的四妹和五妹名字是啥我不晓得,只晓得她们的男方家分别姓吴和王,并没有什么情感。,在爷爷不能说话,去世的前几天,她们两个就连爷爷的病房都没有踏进去一步,当时我爸也看透了,说还是亲兄妹呢?简直连外人都不如。我幺爸甚至早就断了和那个王姓姑公的联系,因为他当年不顾亲情骗了我幺爸几千块钱,所以我幺爸现在认都不认他。对于这两个姑婆,我也没有什么好写的。

爷爷对于六个儿女寄予了厚望,首先无论如何都要让他们上学读书识字,可能最受苦的就是我大孃了,毕竟作为长女,教育和抚养上并没有经验可循;读书最长的就是幺爸了,爷爷还送他专门去学了建筑,可惜我幺爸心思不在学习上,只想到处谈恋爱,如果专业坚持下来,现在就是另一番光景。

爷爷的一生,是勤劳致富光荣的一生,还有相关的证书为证,目前惟一现存的一张奖状上面写的是是:奖给陈向阳同志,勤劳致富光荣;还有许多的匾额,不过以前小时候不懂事,把匾额上的玻璃拆下来垫书桌了,里面最具价值的奖状扔到一旁任其腐朽…,在他离开的前一年,也就是2017年国庆期间,去回龙娄龚滩吃喜酒,他对和一个年纪相仿的人聊了很久,我就在旁玩手机,后在吃饭之前他告诉我,刚和他聊天的也姓陈,不过晚一辈,听说他也得了癌症,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遇到他,说完满目的悲凉,我当时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就让他讲讲这个回龙娄龚滩桥的事情,他一听顿时有了兴致,从他忙碌的身影开始,一步一步参与施工,后来延伸讲到本村七队的引水水渠天桥也是设计并主持修建的,中间还有一个故事:那时爷爷正在外当学徒,年纪也就二十左右,村里计划修水渠,找到当时的颇有设计和建筑经验的某个大佬,可大佬一张嘴闭口就谈报酬,村里干部一怒之下,找到爷爷,问他可不可以做,爷爷说可以试试,最后全程测量设计并主持施工,不到三个月就修好了,尽管水渠荒废了这么多年,依旧屹立不倒!

的确,记忆中最多的事就是和爷爷一起去走“人夫”了,爷爷常常带领我和哥哥去,因为家里有许多牲畜,需要人照看,一般较远的地方娘娘都不会去。有一次就走本村的七队,吃寿宴,寿星是一个曾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的杨姓老翁,其父亲是军队里的一个军官,当时他去邮局取钱,钱太多用衣服来包住,这让周围十里八村无人不知,他的外孙与我是小学同学,一起读了一年级和二年级,玩的比较好,后来他孙子跟随父母去了外地,迄今为止没有再见过了。每次早早的去,我就在旁边和其它孩子玩,那时还没有手机,大家虽然不认识,但很快就能打成一片:楼上楼下到处跑,看电视,打弹子;爷爷呢,坐在四方桌子边的长凳上,手里握着别人倒给他的茶水,神态安详的听着别人的闲聊,偶尔说上一两句,时不时打开瓷盅喝上两口茶,面对别人给他打招呼“陈师傅”,微微一笑算作应答;还有一件事印象深刻,我记得是五年级时,我爷爷去他的一个徒弟家吃寿宴,同行的人在一起吹牛逼说某某人读书很厉害,而那一次期末考试我由于太贪玩考了第二名,自认为让爷爷脸面无光,可爷爷还是在那次交谈中引我为豪。爷爷虽然平时不怎么关注我的学习,可关键时候总会给我莫大鼓励!那还是在五年级,家里养了两只兔子,我天天放学作业急急忙忙做完就去打兔草,因此一学期下来,学业有点荒废,在期末考试就体现出来了:当时第一次考了第二名,被平时一直处于我后面的章丰敏超过,那次拿了成绩,章的母亲在屋旁边的小卖部和娘娘聊天,得知自己的女儿超过了自己,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让爷爷很不舒服,聊天结束后也不做声,第二天就把兔全卖了,从那以后,我没让她女儿的成绩再超过我!

后来在爷爷去世后的祭文中,我才知道以前爷爷的确是一个十分顾家的人,那时还没有我,他每次去走人夫之后就会匆匆忙忙回家,从来不会在宴席现场逗留片刻,就是为了多干一点,为娘娘减轻下家里的负担。这里不得不详细说明下,那时爷爷整天都在外面工作,家里就娘娘带领几个子女在农业社工作,爷爷在外从事基础设施建设不仅可以获得双倍工分,还有一定的金钱补贴,一天补贴一两块钱,对那时来说完全够一家人一天的日常开销了。不过需要早出晚归,多早就出门,晚上很晚才回来……有时出工之前,还会干一会儿农活才去上班,因为常常走夜路,难免会碰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爷爷学得是“石匠”,手里必备墨斗、铁直角、五尺块…这些东西在道家中都有"辟邪"的作用,人多也就不怕了。我记得我读初中时,冬天起得早,天还没亮,遇到下雨的天根本没法骑车,走路成了常态,刚读初一时,还没有啥同路者,走在一个叫"廖子埃"的地方就会莫名其妙害怕:这个地方虽然处于县道隆富路,平时车流量一般,但不到五十米的长度里就有两个弯道,一个下坡,出了很多交通事故,再说路边树木葱郁,阴阴森森,里面有着不知名的鸟在鬼叫,生怕从里面冲出啥东西,因此每次有过这里都很害怕,走路时不得不小跑。爷爷知道后,教给我一些壮胆的咒语,我还记得大致内容:天无忌,地无忌,年无忌,日无忌,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让我顺利度过那一年,后来初二时,同村有了邻居欧知联和章棋,一起上学倒也不怕,初三就开始住校了。

除此之外,爷爷还在“地理风水”方面有所涉猎,常常被人请去“下石(类似于现在的地基奠基仪式)”,操作也十分简单:三根香一对烛,对着外面烧,一堆钱纸烧完后用奠基之石压住,然后说上一些吉利话,主人家就会送上红包。香烛和纸钱是为了请示告知周边的鬼神,烧的过程中会有一些咒语,不过我没现场目睹过,因为多数下石都是在子时,因此内容我不知道,爷爷似乎把咒语内容教会了父亲和哥哥,还有他的一些徒弟,我幺公也学了一点,不过现在该走的走了,剩下的人对这些又不感兴趣,估计很快就得失传!此处经过哥哥回忆,记录下“下石”咒语内容:赋以神通号号,圣德昭昭,历有感请,神有感应;神不乱请,香不乱烧,上烧一炷,乌云见天,中烧二炷,此云见地,下烧三炷,遍满十方;再请师爷师祖,师公师太,鲁班先生,请上香台。刀头敬酒,福奉钱财,钱财虽少,火发成多,人人领平,个个领安。上谈长生,兴隆之地,旺相夫人,土地阴司,地墨农神,古乐的前人,请上香台;某氏堂上,历代高曾远祖,好比左右男女的宗亲,请上香台;某氏堂上,下石过后,鸡不乱叫,狗不乱咬人,百事顺息。(注:开山封山与下石一样,不用四大方土地,加开山封山先生)

爷爷还有一些奇怪的秘术,比如化解鱼刺的“九龙化骨水”,有次我吃鱼太慌忙,被鱼刺卡住了,用手取不出来,喝米汤,咽饭都无法把鱼刺吞下去,急的团团转,爷爷见状,也不着急,就用吃饭的碗倒了半碗米汤,然后用筷子在碗上搭接成一个十字,将碗面分成四部分,然后嘴里念念有词,什么太上老居八卦玄真,然后让我每个部分喝上一口米汤,说也奇怪,喝完之后就感觉不到鱼刺的存在了!还有一个就是“点鸡”,有次是半夜三更,不到一岁的幺公家孙女哭闹不止,眼睛盯着某一个地方,是窗外又似床头,爷爷认为,孩童灵智未开,天眼未闭,可以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是有鬼怪在偷窥孩子或者有自家先人在逗孩子,此刻爷爷就逮上一只大公鸡,掐破鸡冠,将血点在孩童眉心,并粘上一根鸡毛以此来关闭天眼,隐身于鬼怪,不消片刻,那孩子就停止哭闹,正常入睡了。类似的就是关于娘娘的“立筷子”占卜鬼神了,每次家里有人不舒服,看了医生吃了药不见好转就会采用这个方法,具体操作为:取一双吃饭用的筷子,在水缸里蘸水打湿,然后将筷子贴在一起,尝试在灶台的平处立起来,立的过程中嘴里不断念叨你所怀疑的让你生病的那些已经去世的人,可以是自家先人,也可以是周围去世不久的人,当念完某个名字时筷子突然立起来了,就说明正是此人在作怪,那时就需要好言相劝,允诺钱纸和水饭,让他离开,如果离开了,筷子会自己倒下去,如果好话说尽筷子还不倒,那就需要破口大骂,甚至用菜刀将筷子砍倒,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不用点手段,这鬼怪还会纠缠不放!

关于咒语,我在爷爷去世之前还学了一个关于请“坛神”的,坛神在农村比较常见,像个坛子一样的类似于不倒翁的石头,能给主人家带来安定和祥和,不过有个缺点,此神十分小气,不肯轻易挪动,传言能让此神微微一笑的人更是能飞黄腾达!有次“雨溅沟”有个何家人新修了房子,要把老屋坛神抬到新屋去,可是无论如何都抬不动,只有请我爷爷,我爷爷一见屋主是一起外出的工友,便只身前往,很快解决。请动坛神咒语如下:坛神坛神,你要听弟子吩明,在生一起,弟子请你出门。一步起家望先祖,二步起檀兵神将,三步鸡牲鹅鸭,猫(也说是苗)儿狗犬,六脚胎神,(四步请你古墓生机),上有三十三天,下有空寒之地,弟子功成圆满,各安方位!此后与这家人才慢慢开始往来,大事必走动,今年过年,我上成都之前恰逢屋主八十寿宴,就是去这家吃了午饭。

爷爷年轻时也有一点花心,最明显的就是与一个叫"曾先会"的人纠缠不清,那时年轻气盛,时常和曾约会,被娘娘察觉,大吵大闹!不过曾祖母爱子生切,大声辩解说我娘娘无中生有。女人的直觉很准的,以后每次吵闹都拿这个说事。我记忆中有次在老屋楼上爷爷和娘娘吵架,爷爷生气拿出了枕头下防身的匕首,娘娘见此更是不挠不休,幸好我哥见状把匕首夺下扔在床底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爷爷去世前有年过年,我记得是2017年正月,晚上泡脚之际,又让娘娘讲过去的故事,突然娘娘提到了爷爷的私生子,让我十分好奇,娘娘说曾先会的大儿“健全”就是我爷爷的种,我大为震惊,转眼望向爷爷,此刻爷爷也表现出很难见的合不拢嘴的笑,点头承认,娘娘继续说,出去生些娃儿有啥用,那个“健全”鼻子眼睛都像我爷爷,最后还不得认我爷爷,养老还是要靠我爸爸之类的,所以说真搞不懂年轻时的想法…我看着爸,彼此心照不宣。

爷爷与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一天不劳作,就浑身不自在,土里来,土里去。刚修房子时,四处挑土来填坝子,坝子修好后又把屋旁的土起一层来填充外围……房屋刚修好时,屋边没有“阳沟(排水沟)”,爷爷就用自己打石头的本领自己开凿一条出来:以前下雨时,由于房屋地势较低,周围所有的水都往房子灌,爷爷就疏通沟道,让水流走,可有一年水太大,把爷爷辛辛苦苦用石头堆砌起来的坝子外围“保坎”冲倒,由于当时没有加水泥,保坎的确不稳固,加上上面又是松散的泥土,种着甘蔗,栽了几株长势茂盛的丝瓜,瓜下阴凉处养着一群鸭子…保坎长时间都处于膨胀状态,后来爸爸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用水泥浇灌地基,才把保坎重新修好!在我孩童时代,那时还不懂爷爷农活的艰辛,记得有次用“渊篮子(近方竹形底座,两边用竹片撑起)”挑完菜杆后回家,我和哥就跳到渊篮子上,让爷爷一边挑一个,当时只顾好玩,没有注意到爷爷的气喘吁吁…想在想到这些心里满是愧疚;在土里抛粮食,是何等的艰辛。尤其是土地刚下放时,苛重的农业税,把一年一半多的收成送到粮站……现在的农民,生活状态依旧堪忧。就因为粮食不值钱,因此爷爷很节俭,平时上街根本舍不得坐车,每次都是走路去,除了卖粮食!说到节俭,记忆力最深的就是小学时第一次喝花生牛奶,自认为很有营养,爷爷就买了几瓶让我和哥喝,这东西开盖之后如果一天不喝完就会变质分层,并会有酸臭味,有次没有喝完,我坚持倒掉,可爷爷却认为浪费,最后坚持把一半多的变质花生奶喝完,这对身体有多么大的伤害啊!除此以外,每次好吃的,都舍不得吃,留给我和我哥,而那些剩菜剩饭却最后都由他来解决。爷爷辛劳一生,千俭省万俭省,为自己和娘娘各存了八万块钱养老和作为身后事费用,最后大部分的钱都花在了吃药上。为了养活一家人爷爷就在外学了打石头,练手打的石头就用来砌成了那三层石头房子,后来手艺娴熟,就劈开石头做成石板,价格自然要高一点,常卖给其他人当做猪圈的地板。我还记得小时候,爷爷去自家石场打石头,我和哥哥给他拿锤子和“钻子”,他自己用“渊兜”提“楔子”,手里拿“钢楸”。祖孙三人,在石场可以一待就是半天,有时需要娘娘来叫我们才回去吃饭。打石头也曾遭遇了许多人“眼红”,农业社时期被本村保管杨福财举报,说我爷爷私开石场,掏空集体。上级派人来调查,那时我爷爷各方面已有熟人,此事最后得出结论:为勤劳致富的典范,还获得了“勤劳致富光荣”的匾额奖励!

爷爷在对我和我哥的教育上十分用心。我记得那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夏天傍晚,白天我哥由于顽皮被爷爷训斥了一顿,晚上吃饭就不见人影,于是全家都去找,最后发现哥哥坐在“凹土”石坝上,看到爷爷走近他就撒丫子跑,见崖跳崖,见坎跳坎,向着“二嫁坡”深处,完全不顾娘娘的劝说,问他为什么要跑?他说怕爷爷打他,这件事过后,爷爷从来就没有再对我们发过火!还有一件事就是我哥读高中时沉迷上网,学习一落千丈,爷爷半夜就来询问,我只有给我哥打掩护,说上网也有好的,网上有很多可以学习的资源,没想到最后我哥被网游所害,最后高考失利孤身去了江苏打工…在打工半年后,我爷爷娘娘就考虑到我哥年纪不小了,就开始张罗他的婚事,最后经过慎重考虑,谈了我现在的嫂子,现在二女双全,倒也幸福美满。如果不是当初爷爷娘娘考虑周全,怕我哥目前条件,想娶妻生子谈何容易!

我读初三时,一周只回家一次,有次回家被学校混混威胁,当时想打我被我一下躲开,说道见我一次打我一次,于是回家告诉爷爷,第二天爷爷就陪同我去学校告诉老师,后来老师把打人的学生收拾了一顿,不过怕那混混报复,爷爷有几次都送我去读书,算着我回家那天又来接我,这样持续了几周,有时中途赶场也来看我,顺便给我带上一点我喜欢吃的卤鸡爪,把正在上课的我叫出去递给我!有一天,来接我回去的路上,爷爷突然神情恍惚说曾祖母偏瘫了,让我大为震惊,赶紧回去看望曾祖母,很快父亲也回来了,父亲为了允现当初为曾祖母“守气”的承诺,那十来天,就成了父亲来接我上下学,带给我的就是更多的卤鸡爪。那次放学,父亲买了一大口袋卤鸡爪,我和同学舒秋红走在一起,顺便给了她几个……现在与舒早就断了联系,上次在一个同学婚礼上碰面,只是简单招呼一下,因为她旁边已经有了伴侣!很快,曾祖母水米未进两周后去世,爷爷一直很自责,说那天曾祖母过去时给爷爷打招呼说她过去了,当时爷爷在忙着用竹篾编渊兜,没注意,不然就送曾祖母过去了(这里说明一下,曾祖母从七十不到就开始在两个儿子家吃“零钟”,一个儿子家待十天),没想到曾祖母没有在半路摔到,却在刚到幺公家时侧翻在了堂屋门口的柴禾上……爷爷说吃零钟一直都让他很反感,他能完全供养曾祖母的衣食住行……曾祖母曾说过,她在我家吃的比在幺公家吃的好多了,她在幺公家的那几天幺婆几乎天天素菜,等我曾祖母来我家后幺婆家就大鱼大肉,而曾祖母在我家几乎天天都有荤腥,娘娘就教育过我,曾祖母眼神不好,瘦肉咬不动就给她夹稍微肥一点的。曾祖母也算寿终正寝,膝下儿孙成群,享年九十又四,在九十大寿寿宴那年,我正上五年级,六月骄阳似火,娘娘因此忙碌的声音嘶哑。曾祖母生前喜欢坐在新屋堂屋的靠背凳子上打盹,当时不知道莫名打盹是高血压脑溢血的前兆,只认为年纪大了精神状态不好。凳子是父亲特意买来让她坐的,现在的那凳子快坏的差不多了。每次放学,看见曾祖母坐在堂屋,神态安详,叫上一声,然后在她旁边的饭桌上做作业,现在想起来,真的是平平淡淡才是最真的幸福!

在父母不在身边的那些岁月里,我和哥哥留守在爷爷和娘娘身边,由他们带大,所以从记忆开始就是关于爷爷和娘娘的,他们填充了我生命的四分之一,所以爷爷和娘娘的离开让我十分悲痛,一时难以缓解。尤其在读初中时每次回家娘娘给我弄好吃的,怕我营养跟不上,还给我买一些安神补脑的口服液,所以我从来就不存在睡眠的问题;爷爷呢,来学校看我,带点卤鸡爪打牙祭。后来我去了市里读高中,开学那天也是爷爷送我去的,帮我搬东西,在宿舍小卖部还给我买了一把锁,让我把贵重物品锁起来,可后来那把锁从来就没用过,当时忙碌半天,就在校门口吃了一碗老麻抄手,爷爷肯定没吃饱,最后送爷爷上车回家。在高中三年,父亲从来不曾问过我关于学习上的事,甚至快高考了还问我选的文科还是理科,爷爷就不一样了,还给班主任打了几次电话问我情况!高考后那成绩那天,也是爷爷第一个打电话问我考的怎样,我说考的不好时,他说没关系,后来去了省城读大学,他还是像三年前那样坚持送我去读书,我考虑到他的年纪和高血压问题(下文具体阐述)死活不让他送,这让他很不高兴。等我到学校安定下来之后打电话回去报平安,是娘娘接的电话,我问为何不是爷爷接电话,娘娘说因为我不让他送他还在生闷气呢?(回忆到这里,鼻子有点发酸),后来不久后那个国庆节,恰逢在新都打工的幺爸的大女过生,爷爷就趁机来成都一趟,当天吃了午饭我就带着爷爷打车去我学校耍了一会儿,逛了校园,我在图书馆孔子像前给他拍了一张照片……晚上就跟随爷爷坐幺爸亲家的车回家了,到家时天下着小雨,娘娘见我们回来十分高兴……大学和读研期间,几乎每周我都会给爷爷娘娘打个电话问问近况,闲聊一会儿,尤其是娘娘查出癌症之后,几乎三天就要打电话问一下,很多时候把通话的录音记录下来了,现在还拿出来听听。他们时常关心我女朋友和工作的问题,最后找了一个了却他们的心愿,他们离开后,我现在暂时又是孤身一人了!虽然现在与父母的感情都没有爷爷和娘娘深,但我知道,父母现在也取代爷爷和娘娘成为我心头的牵挂了。

小时候我有段时间十分不顺,好像就是落水差点淹死那一年(具体在娘娘的回忆录里有提及),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被乌鸦追杀:我在老屋石头房子三楼剥鸡蛋,老屋前是一片竹林,一不小心鸡蛋掉落,于是下楼去竹林捡,谁知一只乌鸦就来追我,叽叽叫个不停,俯冲用爪子抓我,我第一次躲过了,第二次没有躲过,没想到却被它拉了一趴屎在头顶,我哭着回家,娘娘赶紧给我洗。下午时候我又去竹林捡东西,那乌鸦又来袭击我,又在我头顶拉了一趴屎,这让爷爷觉得很反常,怀疑我身着红色衣服引起了乌鸦的注意,于是手拿红色抹布只身前往竹林想把那乌鸦引出来,可转了一圈,那乌鸦再也没有现身。那年我差点死去!

爷爷的一生也有许多坎坷,晚年受到高血压,糖尿病,脑梗塞等的折磨。这一切要从那年被电烧伤说起:我和哥哥从西藏回来的第二年,那时小学教学楼在重建,教室就被安排在私人家里,当时我读三年级,被安排在“吴术海”家,当时我家还没有占用现在的稻田修新房子,稻田还在用于种植水稻,由于地势太高,关不住水,需要从低一点的地方打水来浸泡稻田。爷爷为了方便自己买了一个小的打水机,有天早上,我去读书,爷爷需要打水,我就顺路帮他拿了打水所需的进水管,到了目的地我就去读书了。早读还没结束,我就听路过的学生说,陈政他爷爷,也就是我大爸打水被电了,我突然想到被电的可能是爷爷,便小跑到教室后的高处张望,看爷爷还在不在田里,可是视线受阻,并没有看到,只好作罢继续早读,半天上课都心绪不宁。中午放学,我赶紧往家跑,刚上小路,就看到爷爷穿着外套,神色苍白,在娘娘的陪同下打算去彭兵出看看,我问怎么回事,娘娘突然说,你爷爷差点被电烧死了,幸好有陶财根(这人在娘娘的回忆录有详细提及),并让我回去吃饭,然后自己锁门下午去读书!我回家后吃了饭锁门发现钥匙不知道放哪里,就留个纸条,但当时不会写钥匙两个字,就写"锁放在老地方了"。晚上才了解了爷爷被电烧伤的详细过程:我把打水机的进水管放田边后,就去读书了。爷爷就开始布置打水机,接水管,牵电线。由于自家离田里较远,就在附近搭电,搭电的地方那时是一个叫"彭二"的女子在那里修了一间红砖房用作简单的乡村卫生所,地基用的我家的田,搭电这件事就不是啥问题。当时"陶财根"就在卫生所门口和彭二闲聊,爷爷由于在水田里的搭线布局不科学,是先接通插板的电,再用打水机的接头去插在插板上,可是接头并不是插头,而是两根裸露的电线,由于田里沾了水,没有擦干,爷爷右手一拿着接头插入电插座时就触电了,人瞬间倒在水田里,扑通一声。这时,我嫂子的外婆坐在她小卖部的门口看到了这一幕,赶紧大喊陶财根拉电线,陶一听,大步迈进卫生所大门,一把扯下电线,跑到水田里把爷爷背到接线的卫生所,当时人已经昏迷快没了呼吸,彭二赶紧急救,陶也不断给我爷爷按压身体,不一会儿爷爷才起死回生,如果迟哪怕一秒,都无力回天了!右手中指靠近食指那一侧有被电烧伤的伤口,最后三个月后这伤口才慢慢愈合,期间天天清洗上后上一种胶嚢里的红色粉末药物。爷爷也说命不该绝,因为以前曾对嫂子的外婆有打掩护之恩,那时她要生大儿,计划生育的两次碰到我爷爷问她生了没,好来抄没财产,爷爷都说没有,因此躲过一劫。后来也对营救的人表示了物质上的感谢…

自从爷爷被电烧伤之后,家里人就十分注重爷爷的身体机能,因为普遍认为,被“电老虎”伤了之后很久身体都不能恢复原样,但由于缺乏系统全面的科学知识,只是一味的补身体,再加上爷爷非常喜欢吃肥肉之类的(瘦肉他认为有点塞牙齿),几年后有次突然晕倒,经过检查原来是高血压,这可是慢性疾病,加上考虑到曾祖母也有高血压,这多半也有遗传的因素(后来确定是遗传因素,因为我那几个姑婆都有高血压),于是从那时开始,关于降血压的药几乎没断过。刚开始血压不高,可以控制,爷爷一感觉人有点好了就不再吃药了,造成了高血压反弹,后来遵医嘱到他去世前能进食的那天还在吃药。市场上的降压药效果一般,后来在军校读书的大娘的大儿也就是我表哥赵正友在军医院买了一种部队专用的降压药,效果比较好,就连续让他代买了几年,直到这种药停产!后来,由于长时间的高血压,在我读高一时,他又患上了眩晕症,人莫名其妙就打晕,在医院系统治疗了几次有所好转!不过后来不久,在我高三快毕业时,由于尿液有异味,去医院查出来得了糖尿病,这下困扰老年人的慢性病爷爷都不幸染上了,我一开始就知道糖尿病的危害,会让一个人不断消瘦,而且不能吃甜的,自从爷爷被电烧伤后就爱上了吃糖,我读高中时还给他买了很甜的"绿豆糕"回去!他平时也喜欢自己去买那种很甜的“纱帘膏”,这一切,仿佛已经注定,那时除了生病去医院,从来没有定期的主动体检(娘娘的病也是这样,查出来时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后来,爷爷由于各式各样的饮食习惯和身体方面的原因,又查出来脑动脉硬化,血管硬化,血液粘稠,有段时间甚至连静脉输液液体都输不进去,而且身体受不得半点挤压撞伤,否则就是一片死血淤青,很久才会消散!我记得娘娘刚被查出癌症的那个过年,也就是我刚读研一时,爷爷看到娘娘的情况,悲从心来,突然挽起袖子,带着哭腔,把手伸向我,说他可能会比娘娘更先走,因为液都输不进去了。我从来没见爷爷这样过,甚至在曾祖母去世时也没见他哭过,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就只能紧紧握住他的手……后来在父亲的全力要求下,和杨姑爷一起带着爷爷去医院做了全面检查,最后在心脏附近安装了两个支架,用来扩张血管,这个手术做完之后有所好转!因为刚开始查出来动脉硬化时,医生就建议爷爷平时要多走动,因此我每次打电话回去时,爷爷都在外面,要么是在屋旁的商店和人聊天,要么是已经一个人散步走到了“庙子山”,虽然走动能缓解硬化,到效果并不明显,他有时也会去隔壁老村医陈于久那里针灸,后来严重了,针灸都没了效果,才有了先前那一幕。爷爷满身是病,最明显的就是以前只有高血压时只吃几粒药,后来一天早晚两次,每次都需要吃一把药,爷爷也说过,这个药是吃伤了,但他几乎不需要人提醒,总是主动吃药,这说明爷爷对生也是有很大的向往!爷爷的身体器官总体运行良好,不像娘娘有胃病,如果没有那些慢性病,活到和曾祖母一样的长寿完全不成问题。爷爷最后也是脑堵塞,造成身体半边瘫痪,因为娘娘先走一步,对生失去希望,拒绝治疗,在水米未进,苦苦支撑十余天后便追随娘娘脚步离去!爷爷去世时我不在身边,但看到他显瘦苍白的面容,我一度认为这是每个人正常死亡时的容颜。

爷爷对我和我哥带有极大的宽容,可能因为爷爷就只有三个孙子,我哥,我,还有我幺爸的幺儿。在传统的思想中,男丁才是家族传承血脉的关键。我哥作为他的第一个孙子,可以说备受宠爱。我记得是我读初三时那个秋天,一个下午我正在家做作业,娘娘就对爷爷说,老屋旁有棵树倒了,压在了房上,可能会把房屋的瓦砸碎(在他们看来,老屋才是他们的归宿,娘娘不止一次说到以后和我爸过不去了就和我爷爷一起回老屋自己生活,不靠任何人),我哥当时听到了,也耍起无聊,就自告奋勇地说去帮忙,当时还问我去不去,我考虑到作业没做完,时间有点紧迫,就说不去。过了不到一个小时,我哥就灰头土脸的回来了,神情沮丧,一回家就把“篾刀(砍刀)”扔在小柜子下面,我一看情况不对,就问怎么了,他说他不小心砍到爷爷的脚了,我有点不信,赶紧拿出篾刀查看,发现上面有点血迹。赶紧问,严不严重,我哥说可能很严重,因为砍到脚后跟,可能伤到了肌腱……我只能心里祈祷,过了半个小时,爷爷在娘娘的陪同下回来了,一个人扶着楼梯扶手上了楼,不幸中的万幸,没有伤到筋!将近一个月,爷爷都只能在屋里活动,吃饭都给他送到楼上,可爷爷从来没有对哥哥表露一丝责怪。后来很久以后,老屋由于长年无人居住,年久失修,堂屋已经完全倒塌,成为危房;下面的石头主楼也是风雨飘摇,楼板朽坏,再也不敢住人。2016年快过年时,我爸迷上了收集纸币,主要是那种具有收藏价值的钱币,包括各类银元,建国后的人名币和特殊花纹的硬币。有次和我爷爷聊起了这个,我爷爷说老屋当初修房时就在地基和房梁上放了几个清代的银币,不过堂屋房顶早就脱落,爷爷也去寻找过,很早以前就被人偷走了,而他怀疑是认识的人干的,因为这件事只有几个人知道,寄惟一希望于堂屋地基里的了,可能还在!我爸一听,瞬间热血沸腾,就怂恿全家去刨老屋地基挖宝,于是全家出动,最后费劲千辛才挪开爷爷记忆中放银元的石头,并没有发现银元,爷爷还不断肯定不会记错放的位置,最后只得怀疑被人掏走了…

除此之外,爷爷也患过一次“生蛇”,也叫“缠腰丹”,就是腰部以上,胸部以下一夜之间产生大量水泡,水泡总体呈现蛇一样的弯曲形态,围绕腰部一圈,并且有传言说,如果蛇头蔓延靠近心脏,就十分危险了,首先采用“烧蛇”的方法,用烟头烧掉蛇头,组织蔓延,然后采用特殊方法消除水泡,最后中西医结合,花了一个月才好,身体也留下了隐约可见的蛇鳞一样的痕迹。说起这个“烧”的方法,有时的确管用,我记得我读小学四年级时,午饭过后觉得眼睛有点朦胧,用水洗后也不见好转,下午三点后就开始“扯疯”,头不由自主往右边偏移,老师让我赶紧回家。我跑出校门,就看到爷爷正挑着红苕往家走,我说出了我的情况,他赶紧的红苕放在路边,说,刚刚陈于久过去了,快点能追上他!一分钟后,就在学校门口追上陈于久,他看了我的情况,就说不碍事,说完就将手里的烟猛吸两口,趁着火焰,就在我后脑勺点了两下,我当时不觉得痛,点完之后瞬间好转,道谢后回教室继续上课,后来出了一通冷汗就痊愈了!这种“抽风”以前我哥也有过,在娘娘的回忆录中有提到,到目前为止,我都没搞明白发病的原因和用火烫一下就好的机理。

爷爷一生穿着朴素,很少主动买新衣服,平时穿的衣服都是我三孃给的,要么是卖不出去的,要么是我罗姑爷或者她公公穿过的。爷爷有一件军呢子大衣,十分喜欢,一个冬天几乎都舍不得脱下来!幺爸曾给爷爷买了一件衣冬装,几乎都穿在身上!娘娘一直掌管着爷爷的穿着,总是督促爷爷换洗。我记得是2017年的国庆节,我回家一趟恰逢去回龙吃宴席,娘娘那天让爷爷把脏衣服脱下来洗了,爷爷说洗了没有衣服穿,娘娘说可以穿你的中山装啊,挺好看的,爷爷突然说不喜欢穿中山装,穿够了,一年四季都是中山装,他也想穿其它老头穿的衣服,语气中带有生气的口吻!当时我十分震惊,我的确从来没有考虑过爷爷的穿着,他穿着的确属于那种老实本分的农民。心里突然有点自责,爷爷和娘娘总是催促我买点新衣服过年穿,而我从来没关心过他们是否有衣服穿…于是那年过年,我给爷爷和娘娘第一次各自买了一条围巾,希望能留住他们,温暖一辈子,当时爷爷和娘娘又说不出的高兴……后来,娘娘和爷爷去世后,他们生前舍不得穿的衣服,被几个女儿和女婿挑走几件留做念想后,其余的都扔了。我也想留下几件做念想,可又想到人都不在了,留下衣服还能做什么?

爷爷和娘娘的感情我一开始认为只是媒妁之言,并不存在真正的爱情,可我哪里知道,他们之间的爱都是在行动中体现,从来不像我们一样轻易说出来。娘娘为爷爷洗衣做饭,照顾饮食起居,宛如一个保姆;爷爷为娘娘遮风挡雨,撑起一个大家,仿佛千手观音。爷爷生病住院,全是娘娘陪同,娘娘最后的日子里疼痛得半夜起来拉肚子,爷爷就只能在旁边问吃不吃米老头?这让娘娘很反感,说疼的要死不活根本吃不下,可她哪里知道爷爷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千言万语说不出一个爱字,只能问吃不吃东西……还有次幺爸清早来给爷爷带药,让爷爷先把饭吃了,那时娘娘只能吃一些不能起渣的东西了,爷爷说她有三个翅膀在碗里,把饭吃了她的菜要冷……祖辈的爱都在岁月漫长的陪伴中愈发生辉。

总结起来就是,作为家里顶梁柱,苦心经营,一碗水端平;作为父亲,勤劳朴素,慈爱关怀,为后代减轻负担;作为儿子,赡养尽孝,嘘寒问暖;作为祖辈,关爱呵护,默默付出;作为丈夫,不言爱辞,风雨同舟!

缅怀,才刚刚开始!

关于爷爷的一切,大体结束,剩下的就是修修补补了!2019.5.18 23:27


后记杂事:

2018.12.18昨晚是爷爷在外面呆的第一晚,而我梦到了他。我刚躺下不久,他就入梦了,他坐在那张平时放暖水瓶的课桌后,手搭在课桌上,穿着格子衬衫,一脸严肃地看着我,没有说话,此刻我感觉自己被禁锢了,想醒都醒不来,只好用他教的百无禁忌口令,才醒来。后来又梦到了许多,似乎在野外躲避日本人的搜捕,我一群人在山坡上,遇到山体滑坡,我只有抓在树上往山上跑,后来遇到那些姑妈,她们似乎去找寻治疗癌症之法,走到一个岔路口,分成两路,我走的右边那条路,路经一个棚户区,里面几乎每个棚子都有一个人在做道场,我往下走,看到一个医院,医院玻璃大门紧闭,后来了一个医生,丢下一些药物就走了。这梦奇怪的很

2018.12.20晚,忙起来没吃晚饭时,吃辣条想起了以前穷,爷爷奶奶就买一整袋的辣条放在碗柜里,刚开始分给我们吃,后来我们自己去拿来吃,除了辣条,还有小冰,现在想起来,都是满满的回忆,和对爷爷奶奶无尽的怀念!

2019.1.14晚出来闲逛,看到了麦耙耙柑的,想起了爷爷生前最喜欢吃,那在18.年六月份时我为了买,找遍整牛佛和网上都没找到。

2019.1.22昨晚梦到了爷爷,一开始我跟随他去回龙悼唁,逝者共七人,七口棺材杂乱停放在回龙场往中学走的那个拐弯处,爷爷去上完香,我就问他,怎么一次性走了七个人?他说这是工地上“下石”时辰不对造成的,冲撞了土地神,导致"旱魆"作乱…晚上去吃夜饭时,发现爷爷不在,便四处寻找,到了那里,发现灵堂的黑白相框里竟然是爷爷的照片,我觉得是有人恶作剧,便拍来下来做证据,进去看到了爸爸,我问爷爷呢,怎么没来?他说,你爷爷走了…当时我不信,说要去找,行进的路变得坎坷:好好的水泥路瞬间崩坏,脱落,露出下面的泥土,宛若道路没打水泥之前的样子。我想起,看来是该勇闯地狱把爷爷找回来了,于是飞奔,记忆中的小路顿时布满荆棘,遇到一个快速擦肩而过的穿着铠甲的人,我大喊,守门小将,来和我一战!他仿佛没听到,快速略过…我那时才想到似乎爷爷真走了,坟地就在土边,于是打算去看看有没有?可是无论如何都翻不过去那块地…就醒了

2019.08.08刚自己在做晚饭时,想起了爷爷生前十分喜欢吃“滑肉”(将瘦肉,鸡蛋和淀粉混合后,倒入滚烫的水中煮好即可),爷爷当时已有严重的糖尿病,为了控制血糖,不能吃米汤,所有的饭都是煮开后过滤再蒸好,因此他常常用开水泡饭。我有时在家就给他做滑肉汤,娘娘都说,要吃又不自己做,看我做好了吃得就想“吞泡儿一样”,爷爷也问我,怎么做到的滑肉入水不散,我说先用热锅油来煎一下。。。今天我又做起了滑肉,可是已经不会再有他们来品尝了。






本文起于2018.12.03,结束时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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