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继续做梦。

今天有请到的嘉宾，依然是秦汉时期天下第一谋士，张良先生。

我说，我有个疑问，西汉初期，几代皇帝都在抗击匈奴，又是李广又是卫青又是霍去病，咱为什么不直接打到他们老巢，把他们一次斩草除根呢？

他说，对于一个朝代而言，前五代算是初创团队，初创团队最重要的使命不是扩张，不是远征，而是稳定基本盘，相对西汉而言，也就是稳住汉文化生活圈，大概版图就是黄河流域，确保不发生内乱，从而实现国泰民安，所以对待周围少数族群的骚扰是以防守为主，以近距离出击为辅。若是基本盘不稳而又远征出击呢？可能连基本盘都丢了，后面我会跟你讲到隋炀帝，他就是鲜活的例子，建国初期连续三次远征，自己亲自带兵，结果呢？后院失火了，灭国了，有句老话是怎么讲的？攘外必先安内！

我问，打匈奴难不难？

他说，玩过打地鼠没？打匈奴就是打地鼠，匈奴所控制地理面积太大了，东到今天的漠河，西到今天的中东，有草原的地方就有他们，虽然都叫匈奴，但是他们呈家族化、鸡窝状分布，这么大的面积，这么分散的兵力，若是主动出击去围剿？完全是财政黑洞，即便消灭了一两个族群，很快又有新的族群原地复活。

我问，匈奴怕我们，还是我们怕匈奴？

他说，谁修长城谁害怕。

我问，我们与匈奴，谁的远征作战能力更强？

他说，肯定是匈奴。第一、他们背上风干牛肉干能吃好几个月。而我们背的是馍馍，现在内蒙古有个特产就叫行军粮牛肉干。第二、他们是马背上的民族，推进速度更快，我们也有骑兵，但是还是以步兵为主，步兵远征距离受限于后勤供应链的安全长度，距离越远供应链越脆弱，风险性越高，一旦被切断了供应链，等于被刺穿了大动脉，饿就饿死了，这就是为什么卫青、霍去病喜欢长途奔波闪电战的缘故，速去速回，使用零后勤的作战方式。远征需要的是作战空间站，例如海上的岛屿、航空母舰，都是空间站的作用，过去我们巡逻南海需要从海南起飞，飞过去需要千多公里，飞回来还需要千多公里，超出了我们的战斗机续航里程，而当我们有了三沙以及航空母舰呢？那我们就具有了控制整个南海的能力。

我问，我一直很好奇，匈奴人又不会种地，他们为什么又我们中原情有独钟呢？

他说，两个点，第一、中原的商业文明、科技文明、精神文明都是高浓度的，这对他们很有吸引力，就跟乡下人喜欢逛城是一个心理。第二、他们不会种地无所谓，他们擅奴役，你们会种就行了，到后面的朝代你就知道了，例如南北朝，何为北朝？北朝就是匈奴等胡人占领着，包括隋唐也是北朝的延续，也就说，守了上千年的边境线到了晋朝就破防了，胡人涌了进来占领了整个长江以北，后面我会给你讲到白居易，白居易祖上也是胡人，也是南北朝时期进入中原大地的，你土生土长的山东人吧？你未必不是胡人之后。

我说，你这样说我，容易引发中原武林中人追杀我，会导致我去雁门关跳崖。

他问，有没有去过雁门关？

我说，前段时间刚去过，说是准备上个新项目，在萧峰跳崖处设立蹦极项目，推出萧峰同款蹦极体验，还有阿紫姑娘陪着一起跳，雁门关现在主打的就是武侠IP。

他问，你看了雁门关什么感觉？

我说，比我想象中的靠南，我原以为至少也要在内蒙古边界，没想到很内地了，在太原与大同中间的位置，说明过去我们说的中原大地，很小。

他说，是的，过去出了雁门关就差不多到匈奴的地盘了，今天一提大同，感觉仿佛也是内地城市，在古代，大同这个地方已经是边塞城市了。

我问，匈奴除了欺负我们，还欺负谁？

他说，挨着谁欺负谁，我们属于比较强硬的，把国门守的死死的，但是不是所有国家、部落都有这个守门能力，例如当时的西域小国都被匈奴控制了，我说个名字你肯定知道，楼兰。

我说，知道，当时西域有多少个国家？

他说，有三十六国之说，其实最初有五六十个国家，他们之间也是大鱼吃小鱼，相互吞并，最终还剩三十来个，但是都又隶属于匈奴控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西汉初期，我们也一直在想办法与这些国家取得联系，争取达成战略联盟，只要有战略联盟，那么就可以合作驻兵。

我问，派谁去联络感情呢？

他说，张骞。

我问，张骞当时在朝中任什么官？

他说，侍从官，可以理解为办公室人员。

我问，为什么选中了张骞？

他说，也不是选的，算是毛遂自荐，当时的汉朝对西域这些国家知之甚少，毕竟几乎是物理隔绝的，只知道有条河西走廊可以通西域，这不是什么好任务，凶多吉少，包括汉武帝本人也没有抱太大希望，只是试一试，算是派支敢死队出去，这就是为什么大家报名不踊跃的缘故。

我问，当时是有什么契机吗？

他说，契机是大月氏跟匈奴干过一架，输了，大月氏老大的脑袋都被单于拿来做成酒杯了，算是不共戴天之仇，汉武帝觉得这是个机会，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完全可以联手，共同抗击匈奴。

我说，那这里有个BUG，既然我们对西域知之甚少，为什么又知道他们干过一架呢？

他说，匈奴那边，我们有线人，这些信息我们都是从匈奴这边获知的，包括应该也见过那人头酒杯。

我问，那张骞知道大月氏在哪里吗？

他说，不知道，需要去了西域再打听。

我问，他是一个人去的吗？

他说，那肯定不是，是一个团队，还会带翻译官，这个翻译官还挺有名，叫甘夫，属于归顺的匈奴人，应该属于我国最早的翻译官了，很多影视作品都有他。

我说，单于用大月氏老大的脑袋做酒杯，是不是有些残忍？

他说，一是解恨。二是震慑。到后面我会给你讲到一个篡权上位的皇帝叫王莽，他被杀后，脑袋被后面几代皇帝把玩的包了浆，甚至上朝时都带着，就是告诉满朝文武，想造反？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我问，张骞出使西域花了多久？

他说，十多年，这哥们其实挺倒霉的，刚走到河西走廊，就被匈奴活捉了，活捉了以后就想驯化他，给他娶上媳妇之类的，他也佯装安心在那边过日子了，就这么过了十年，他不忘初心，逃跑了，继续西行，他想去找大月氏国，说服他们联合大汉王朝共同抗击匈奴，费了老劲，终于找到了，结果大月氏说，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过去我们的确跟匈奴有仇，但是今天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自为安，没仇了，你回去吧，于是这哥们又在西域各国间转悠了一圈，倒也说服了几个国家亲汉，回程时，又被匈奴抓去了，又软禁了一年多，才回到长安。

我说，那回到长安，不成了Hero？

他说，杨利伟一般，一是不忘初心。二是带来了一手信息，类似侦察兵的角色。

我问，张骞跟哥伦布，哪个更有意义？

他说，都有意义，应该这么说，没有外来先进文明，本地种族也许永远也发展不出新技术新文明。若非说有点差别，那就是西域三股力量角逐，哥伦布是探索未知世界。

我问，马斯克一直在探索火星，算不算新时代的哥伦布？

他说，也可以这么理解，时代的发展会不断击穿人类想象天花板的，你让汉朝的人怎么想象电话？怎么想象宇宙飞船？甚至不用想这么远，怎么想象手枪？同样的道理，未来人类的生活方式，也是今人无法想象的，所以这些敢异想天开，敢积极探索的人，都可以称的上是新时代的哥伦布。

我问，当张骞带回来一手情报后，汉武帝又采取了什么推进措施？

他说，张骞先后两次出使西域，一方面把外面的信息传递回来，一方面把我们大汉文化输出，是个双向使者，从而有不少国家愿意亲汉，既然愿意亲汉那就可以达成战略联盟，汉武帝决定在西域设立作战空间站，派驻兵过去，你可以看看今天的地图，从西安到乌鲁木齐多远？2500公里，这么远的距离若是从长安再运送物资到驻兵点就有些不划算，于是在西域开启了屯田模式，也就是自己开荒，自己种地，类似建设兵团，自给自足，粮食越充沛，那么驻兵数量就可以越多，作战能力就越强，愿意归顺我们的小国就越来越多，八个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大汉的火种正式在西域点燃了。

我问，西域从什么时候正式属于我们的领土？

他说，从西域都护府的设立就算！西域都护府的第一任老大叫郑吉，西域都护府有两大战略意义。第一、扩大了我们的作战半径，并且能自给自足，不断壮大。第二、打通了丝绸之路。

我问，在此之前，没有贸易吗？

他说，很少，邻国之间会有，但是大距离的贸易很少，丝绸之路途径的小国太多，小国目光短浅，觉得拿点通关费哪有直接劫货更划算？而有了西域都护府，等于有老大给所有人主持公道了，设立了规矩，你必须遵守，从而保证了丝绸之路的畅通。

我说，郑吉，这个名字很陌生。

他说，不如张骞出名，但是，他才是真正打开西域局面的人，如《汉书》所论：“汉之号令班西域矣，始自张骞而成于郑吉。”。

我问，为什么不出名呢？

他说，他常年在西域，就如同今天驻非洲大使一般，国内媒体接触的少，自然描述的就少，被选入教材的概率也小，张骞为什么那么出名？是因为他选入了各时期的教材，不过呢，张骞只得了个虚名，而郑吉孬好不说当了第一任省长，我还是之前的那个观点，一个人有没有名取决于谁来写，怎么写，一个人有没有本事，看有没有被重用，若被重用，肯定有不平凡的一面。

我问，他是哪里人？

他说，出生地不详，墓地不详，只知道他是会稽人。

我说，会稽山那里。

他说，不是，是吴县，就是今天的苏州，当时会稽的省会在吴县。

我问，郑吉是贵族吗？

他说，这个还真不是，他就是许三多系列，从列兵开始，一步一步，最终当上了省长，专业术语叫西域第一任都护，可以理解为第一任建设兵团总司令。

我问，他是怎么一步一步从士兵到将军的？

他说，整个人，运气也很好，他遇到了恩师外交家、军事家常惠，从小兵一路提拔，几乎都是常惠推荐的，因为常年在西域附近与匈奴作战，从而就有机会第一批驻扎西域，并且逐步提拔成了负责人的角色，后来控制西域那片区域的匈奴老单于死了，匈奴内部因为争夺单于之位相互厮杀，匈奴骨干之一日逐王发现形势对自己不利，为了避免日后被清算，毅然决定归顺汉朝，给郑吉递交了投降书，不管是主动劝降的还是被动纳降的，都算大功劳，不战而胜，这人是有真本事的，否则常惠不会这么看重他。

我问，郑吉的成就主要有哪些？

他说，屯田渠犁、击破车师、迎降日逐王，出任西域都护，一句话总结，就是把新疆纳入了中国版块。

我问，作为一个目睹了中华文明近两千多年变迁的老人，你是如何看待历史推演的？

他说，历史不是简单的唐宋元明清朝代更迭，而是要从地理角度去推演，从中原到草原再到西域再到雪原再到海洋，是五大版块的联动，汉武帝最大功劳之一，就是打通了河西走廊，到郑吉后来建立西域都护府，至此，西域正式成为中国的领土。

我问，西域30多个国家里，为什么楼兰最有名？

他说，两个原因吧，一是与口述人有关，把西域人种、风俗描述的有神秘色彩，例如你们现在的湘西旅游口号，神秘湘西，这玩意有啥神秘的？都是人编的，楼兰是众多小国里最小的一个，只有万多人口，类似一个村子那么大，当时最大的国家叫乌孙国，大约有六十万人。二是近现代各类作品里，老是喜欢写什么楼兰姑娘，另外各类探险的喜欢去找什么楼兰古城遗址。

我说，主要是名字好听。

他说，当时名字都是翻译过来的，都很好听，龟兹，康居，大宛，于阗……

我问，是不是在古代，A国侵占B国，也不会受到国际舆论谴责？

他说，有个关键节点，二战。二战前，基本是这么个状态，就是弱肉强食，丛林法则，谁强大谁扩张，包括二战本身，也是德国与小日本想实现版图扩张梦，从二战结束后，地理版图基本固定了，侵略战争是很难发动了。

我问，那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以后，没法扩张了？

他说，依然在扩张，只是扩张的方式变了，例如英国输出的是英语以及本土文化，美国输出的是美元，日本输出的是技术与品牌，韩国输出的是娱乐文化，就是疆域面积已经不是最重要的竞争点了，你看日本品牌，在全球建厂，在全球销售，这就是他们的扩张，为什么我们在努力地做一带一路，也是文化输出、贸易输出，等于无形中扩大了疆域以及文化在全球的影响力，还有一种输出，就是资本输出，例如挪威盛产海上石油，整个国家特别有钱，有钱了怎么办？不能花在本国，容易引发通货膨胀，于是选择了成立挪威国家主权基金，购买全球优质资产，现已经成长为巨无霸了，均分到挪威居民头上，人人都是富翁了。版图扩张也不能说停止了，而是从2D转向了3D，现在大国都在搞航天竞赛，本质就是新一轮的哥伦布，看谁先发现新大陆。

我问，你纵观了这么多年，你觉得战争有没有进步？

他说，有进步，未来，几乎所有战争都是斩首行动，就是老百姓该上班上班，该旅游旅游，战争与老百姓无关了，这就如同自动驾驶一样，可以使普通人更安全，前段时间网上有个视频，巴勒斯坦一大楼被导弹定向爆破，老百姓纷纷拿手机拍摄，仿佛只是一场实景演出。

我问，去苏州，能否找到郑吉的蛛丝马迹？

他说，现在有郑吉痕迹的地方，应该只有新疆的轮台县，有个他的雕塑，博物馆也有相关的文字记录，别的地方，几乎找不到了。

我问，西汉有没有比较有才华的文官？

他说，有，刘歆。

我问，他貌似也改了不少史书，是不是把百家争鸣给改得更符合当权者的胃口？

他说，经常有人向往先秦时期的诸子百家，认为那时风气开明，百家争鸣，其实呢？先秦时期有百国，平均起来差不多也是一对一，绝对不存在一国有百家，若是有这种国家存在？也早灭亡了。换句话说，要大一统就必须“思想”高度统一，这就是为什么反复提到核心价值观，若是核心价值观都不同，那不四分五裂吗？

我说，有空给我讲讲刘歆的故事吧。

他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