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会想起小学课本上的《游子吟》,不仅是感动于孟大诗人用寥寥数语道尽的母子深情,更多的是现在的我也成了诗中所说的那位背井离乡时刻思恋母亲的游子吧。
南方炎热的七月伊始,大学本科毕业的我随着就业人潮一头扎进了职场洪荒,尚未学会游泳只能挣扎着想赶快靠岸,然后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尽快安定下来。离家两千公里,坐车十分不便,所以只能在节假日抢票辗转几趟回家一趟。来公司报道算来已近一年,离家前一晚的情形仿佛就在昨天,画面清晰的浮现在脑海却总找不到合适的语言,这时我又想起了这首《游子吟》,孟大诗人在遥远的唐代却洞穿我心: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钟声敲过零点,屋里仍灯火通明,母亲坐在椅子上,年近五十的她眼力大不如从前了,年轻时针线活好的人尽皆知,现在手里拿的针还是我手忙脚乱帮着穿上的线,拿着我明天就要打包的衣服低头缝着开线的地方,一针又一针,一件又一件。。。而我坐在旁边一改往日的多动,安安静静的看着她将衣服里衬翻到外边,再次穿针引线认真的紧固着松动的扣子。不知过了多久,我起身活动一下酸麻的脖子,不经意的一瞥,母亲的白发在灯光下显得那么清晰刺眼,我默默的走出房门,半晌转身低低的说了句:
“妈,十二点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送我……”
“好,你先睡吧,你一向睡不好就晕车。”
我家所在的县城,公务员有着十分优越的社会地位,广场上饭后晒太阳的阿姨大妈们听到谁家闺女考上了国家机关或者事业单位,脸上流露出的羡慕之情真是藏也藏不住,毕竟女孩子家家的在县城里从来都不被赋予出人头地的期望,只求有个安稳清闲的工作,相夫教子才是一生的荣耀与归宿。每当这种时候,下班经过的母亲就会骑上原本推着的自行车快快的离开,生怕被某个人发现然后拦住来一句,“你家孩子本科学校那么好,应该可以考一个非常不错的岗位吧,你就等着享福吧,我们羡慕不来咯。”
是的,我没有成为那样的闺女,也顺道剥夺了母亲被她身边的人殷羡的权利,义无反顾踏上了开往沿海的火车,在专业对口的公司开始了实习的生活。
每次从公司坐车回去的我,辗转一整天的时间,到家疲惫不堪,话都懒得说一句,端起母亲递过的饭碗就大口大口的填满饿了一天的胃。母亲夹起我最爱的糖醋鱼,站起身越过桌子放到我的碗里。
“你那公司沿海,那里的糖醋鱼应该比我做的好吃。”
“妈,我的胃只认你做的,其他的都难吃。”
“那你考回来,妈天天做给你吃,你表姐这次就考上啦,工资不高但……”
“妈,我吃饱了,我来洗碗吧。”放下筷子站起身将还有半碗白米饭的碗放进了洗碗池,我知道这个话题接不下去也躲避不了。
我不知道异地工作与孝顺是不是真的就有不可逾越的矛盾,也不知道考公务员是否就是陪伴他们最好的选择。我很纠结,但是并不后悔,这种坚持的动力一方面来自惧怕考试的失败,另一方面也是对现在工作的热爱。就算不能衣锦还乡,至少我想母亲可以在买衣服的时候可以像她给我买的时候那般大方,毫不迟疑。于是我现在每次回家依旧很辛苦,我想你们应该也一样吧,说不上感同身受,只愿你们还能有勇气开始每一天的征程。
我姓苏,苏州的苏,苏东坡的苏,可是我的母亲却在我离家的那一晚变成了孟母,临行密密缝,将她无尽的爱与关怀缝进了她闺女出门在外贴身穿的衣服上,意恐迟迟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