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佩甫的野心是不言而喻的,整本生命册像是一座城市的高架立交,交错盘桓,四通八达,始末终端隐而不见,时间固然是主线,但却被残忍地剥筋抽骨,再一一安插接续,每个人的生命都仿佛是一个共同体,复杂,精致,血腥,而充满了不可抗力。正如对于地球而言,城市立交基本连细线都算不上,可对于蝼蚁,确实超出世界范围的一个概念,结尾所言回不去,更直接的说法是终其一生我们都无法走出生命,余华所说死亡不是失去了生命而是走出了时间,表面看似在解释死亡,实则从纵向经度上介绍了生命的一种可能性,即我们每个个体的存在意义仅仅是关系的附庸。
我并不是以空对空地将生命这样抽象的概念歪曲到另一个可虚可实的概念关系上,而是他们本质有共同之处。肉体消亡但是通常这后面都会跟着另一个但是—精神永远留存。通俗不代表真的俗,因为什么样的死亡才算是真的死亡?当你的姓名,音容笑貌在世间再激不起一丝涟漪的时候,当所有与你有关的脑电波都飘散的时候,当你的碑,你的骨粉都成为地基的时候,历史书上没有你的位置,家谱族谱早已成为齑粉,你的后代你所谓的血脉都成了一盘散沙,那时你的存在真正失去了意义,你已经不参与构成世界的一分子,甚至连记忆中都没有你的立足之地,自然而然的我们就会得出一个危险的结论,真正的死亡(或是消亡更为准确)是不存在的。因为上帝不玩骰子,因为薛定谔的猫,因为星辰法则,因为不可捉摸的谜一样的命运,更因为思考力,无数哲学家对存在的定义。所以我所说的真正的死亡更像是一张单程车票,目的地是永远,是精神上的背离,在不可挽回里分崩离析,在挣扎与怀念中踏着尸骨,在血肉模糊中磨起红墨,在这看不见硝烟的人世中心口带血,眼角带泪,口中带刺地前行。
我无法解释命运,作者的本意也绝非给生命下一个定义,所谓现实,是在平铺直叙中完成的,如同沈从文在长河里回忆的童年,是矛上戳着的一个个死人头,直观而生猛却完全不生硬的展现。一本册子,每一个人设都将那一段时光以不同的方式呈现,一遍又一遍回放,顺着同一个方向,用流淌的心头血给这棵生命树开枝散叶,那只是一段普通的时光,只在特定的背景,特定的民族心理,特定的空间地域中起作用,因而才具有成为典型的价值,激起灵魂的共鸣,那是平原上发生的事,亦是中国的土地上发生的事,我们都置身之中,无法逃脱。
也许是时候信一把宿命了,起码这样我们不会无依无靠,无恃无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