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地瓜嘞,新出炉的烤地瓜嘞,地瓜嘞”。这个低沉的叫卖声天天环绕于我耳边,尤其是当我遇到难题想静心思考时,这叫卖声就变得异常夸张,仿佛像看到了甜食的蚂蚁一样,削了脑瓜尖的往我心里钻,“又是那个卖地瓜的老头儿!”我愤愤地想。
我爸妈在我们这儿比较繁华的商业街上开了一家小店儿,整条街被林林总总装修的各具特色的店铺填满,每天衣着光鲜的帅哥美女鱼贯出入,整洁的路面,时尚的服饰,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协调,除了那个穿着极其邋遢的卖地瓜的老头儿。
他的扎眼来自于他从来不剃的胡须,从来不剪的指甲,从来不洗的衣服,从来不刷的鞋子,我甚至怀疑他从来没洗过脸没洗过澡。他如果不是站在烤地瓜车旁,他的样子会让人认为他是个十足的叫花子。
有一天,一辆豪车占据了老头儿平时放烤地瓜车的地盘,无奈之下他只能紧挨着豪车摆放他的那一摊儿(他不但卖烤地瓜,还卖一些梨啊,苹果什么的,但大多数都是抽抽巴巴的,没人买),我想他又要开始讨人厌了,他将水果箱子从车上搬下来,或许是箱子太重了,或许是没吃饱饭,“哐当”一声他连人带箱子一起摔倒在地,他喘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连身上沾的灰尘都不拍一下,就又开始清理烤炉里的炉灰,一分钟不到的功夫,他仿佛置身于灰尘的仙境里。他没有注意到旁边雪白的豪车也跟着变了“装”。也许他的运气实在不好,刚好不容易落在一起的水果箱子因为重心不稳,身子一歪全都躺在了豪车的车门上,水果箱挤扁了,挤烂的梨汁顺着白色的车门流淌着,豪车跟杀猪般的报起警来。那声音在平静的大街上宛如一瓢水浇到了了热油锅里,瞬间就炸了锅。不一会儿,妖娆的女车主到了,看到满地狼藉和她心爱的座驾脏兮兮的样子,仿佛像疯了一样骂着那个老头儿,最后粗声大气地喊了一嗓子,“老头儿,你以后别想在这儿干了”,说完,她就踩着她的细跟鞋,气呼呼地走了。围观的人很多,谁都没有站出来帮他,都是怏怏地望着,我在旁边幸灾乐祸地想,这个整天叫卖烤地瓜的老头儿终于要走了。
第二天城管来了,看他可怜没有赶他走,将他赶进了小胡同里,那一声声“卖地瓜嘞”令人讨厌的喊叫声渐渐被店里的嘈杂声淹没了,再也听不到了。他原来卖烤地瓜的地方也被清理了,干净的和旁边的地砖颜色一样了,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日子慢悠悠地踱过,人们渐渐淡忘了那件事,也顺便淡忘了那个卖烤地瓜的老头儿。
那天,爸爸有事出差,家里只剩下我和妈妈,妈妈的腰不好,爸爸临行前嘱咐又嘱咐让我承担起抬卷帘门的任务,(我家店的卷帘门已经到了垂暮之年),我愉快地答应了并认真地完成了前两天的任务,第三天早上我起晚了眼看着要赶不上通勤车了,妈妈让我先走了,她自己去抬卷帘门,也许是巧合,那天的卷帘门就卡在哪儿怎么也不动了,清早路上的行人很少,只剩下妈妈一个人在原地焦急地重复着抬、拽的动作,老态龙钟的卷帘门较着劲似的纹丝不动。这时,卖地瓜的老头来了。他先是将烤地瓜车推进小胡同里,然后探出半个身子张望(我想他肯定是在看热闹),看了一会儿后,他竟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帮妈妈一起抬卷帘门,我不仅想,就他那点搬箱子的劲儿还能抬动这卡住的卷帘门?我内心涌出一串嘲笑。妈妈看出了我的心思,瞪了我一眼后接着讲,当那老头儿发现卷帘门是被刮住了之后,他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一根手指头上,硬生生的伸进窄小的空隙里抵住柱子上的“刺”,妈妈顺势抬起了卷帘门,卷帘门终于正常地卷入轨道里了,妈妈感激地对老头儿不停地说:“谢谢”,他憨厚的咧嘴笑了,“不谢不谢”,边说边转身走了……
“卖地瓜嘞,新出炉的烤地瓜嘞,地瓜嘞”,这低沉的吆喝声在繁华的大街上再也没飘荡过,但却久久地萦绕于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