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的春天,总是葱郁的绿色,在她的尽头,是横在山岭的一抹白霜。
位于菲尼斯山脉,有个无名小村——赫尔姆斯,在它的对面是一座大山,仿佛与天穹相接,高不可攀。
那是玉凰圣山,传说是冰凰涅槃之地,耸立着万年不化的冰宫,与不世的沧桑。
如今圣山历经千年,渐被世人忘怀,小村的人皆不知其详,但老人们常常虔诚地向着圣山方向朝拜,说是有山神庇佑,并告诫后辈,圣山上有着恐怖的存在,生人不可靠近,遥望礼拜即可。
每当有幼童问其缘由时,老人们总是神色向往地告诉稚儿,说他们是圣山守护者的后裔,祖上都非常强大,可以徒手开山断岳,并使用强大的魔法力量。
老人们虽向晚辈灌输着祖上的荣光,只是心中黯然,曾经的守护者后裔逐渐没落,到了他们这一代,已泯然众人矣。
而今圣村与世隔绝,俨然成为蛮荒世界的一部分,生存环境极其恶劣,村民靠着集体狩猎,艰难繁衍至今,直至七百年前,第三任族长驯养百兽,以供村落食用,恶劣的生存环境方有转圜。
严寒的冬天,终究过去,生命开始活跃起来。
圣山村村民在冬天过后,会开始狩猎、种植、捕鱼,并在每年开春大祭,将所捕获的第一头猎物献给图腾兽。
这是传统,也是祈求来年的丰收。
冰消时如滴翠,悄然无声;雪融时如玉碎,浑然不觉。
晨曦微露。第一缕阳光从圣山的山顶照射下来,沐浴其中,身上暖洋洋的。
高高的墙栏内,鸡犬相闻,偶尔传来格斗的声音,还有小孩们嬉闹的追逐声。
“雪野,不要追着小鸡跑。”一个流着长长鼻涕的小孩大声喊道,他早已累的不行。
那是鼻涕娃,肉嘟嘟的脸,大大的眼睛,身上脏兮兮的,最让人映像深刻的是,他的鼻涕可以无限吹泡泡,还能一泻千里,然后猛地一下子吸回去,蔚为壮观。
这让雪野觉得,鼻涕娃是村里的小孩中,最厉害的那一个,而被人称作雪野的小孩,有着不同于村中其他孩子的发肤,他一头银白的长发,生得粉装玉琢,乖觉可喜。此时,他围着兽皮肚兜,光着屁股,正追赶着一只银雪鸡。
也许是累了,雪野嘟囔着嘴,脸蛋红扑扑的,稍停了片刻,他又伸手向着雪鸡追喊道:“小鸡不要跑!”
顿时,鸡飞狗跳,再加上雪野憨态可鞠的模样,引起众人发笑。
“哎呀…好累呀。”雪野奶声奶气,听到众人哄笑,他红着小脸蛋,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道,“跑不动了。”
老村长科尔斯露出慈祥的笑容:“小家伙快过来!”
“嗯!”雪野嘤咛,撅着肉肉的小屁股,像一只欢快的小雀儿飞奔过去。
看着雪野冲过来,科尔斯挤满皱纹的脸,把双眼堆成了一条缝,伸手轻松地接过飞奔而来的雪野。
“走,”科尔斯虽然年迈,却不像老年人那般孱弱,他将小雪野放在自己左肩上,大笑道,“今天带你们去演武场。”
老人很是疼爱雪野,两鬓早已斑白,浑浊的眼神中充满了沧桑,可当他看着雪野时,双眼中却有着异样的光芒。
在科尔斯刚起身时,一旁酣睡的雪獒,突然醒来,它摇晃着硕大的狗头,慢步跟了下去,看起来像座移动的小山。
“冲啊!”以鼻涕娃为首的野孩子们,争先恐后的向着雪獒扑去,高大的雪獒无精打采,并没有理会这些小不点,任由他们掉在自己身上。
“小狗狗,不要动,让我骑上去。”珀斯喊道。
“我也要骑狗狗。”
……
熊孩子们你争我夺,谁也不想落后,他们也想像父辈一样,骑着凶悍的魔兽,威风凛凛。
雪獒似乎不满,本来就不想搭理这群熊孩子,却被熊孩子们当做大树攀爬,而长长的毛发成为了银色的藤蔓,熊孩子们一个个吊在上面,东摇西摆。
狗狗龇牙咧嘴以示不满,它发出“呜呜”的恐吓声,誓要将身上的几个野孩子像虱子一样甩下来。
科尔斯瞟了雪獒一眼,雪獒方老实起来。
练武场不远,就在村落的北边。
圣村里的孩子在未成年之前,须在那里接受十年惨无人道的训练,直到能独自狩猎一只低阶魔兽,来证明自己是位合格的战士。
这是圣村的传统。
练武场并非善地,兽囚里面关押着一些低阶魔兽,它们还没有被彻底驯服,充满着嗜血的野性。
兽囚的存在,即是羁押那些低阶魔兽,若将之驯服,圈养起来,亦可充当陪练,让孩子们成为合格的角斗士。
“等会进去,不许乱跑!”科尔斯面情很是严肃,他不放心这些调皮捣蛋的熊孩子。
熊孩子平时无法无天,没人管教的了,所过之处,鸡飞狗跳,上房揭瓦乃是常事,即便被胖揍几顿,乖乖老实几天,再过数日,原形毕露,熊孩子的嚣张气焰是打压不了的。
两个年轻的守卫手持骨制长枪,向着科尔斯敬礼道:“科尔斯村长,早上好!”
“菲尔、菲斯不用紧张,今天提前带这些熊孩子,见见世面。”科尔斯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露出爽朗的笑声。
两人让行,鼻涕娃跟在科尔斯身后,刚进入练武场,即扮鬼脸奚落起守卫,并调皮地吐着舌头。
熊孩子们平时过来偷看,没被少揍过,每次都是鼻青眼肿的,如今有了村长批准,一幅耀武扬威的样子。
在熊孩子们进入演武场后,莽荒气息迎面扑来,如进入另一个世界,对这里的一切充满好奇。
练武场里大多都是些年轻男女,数十人分为几组,各自操练着,其中一人扛着数百斤的木桩健步如飞。
小不点们张着嘴,一脸不可思议,尤其是比尔路过此地时,他们头发都凌乱了,差点被风刮倒。
鼻涕娃将小嘴张到极限:“你们看比尔大哥,虽然胖的熊一样,可是脚底跟生风似的。”
“那算什么?你们看雷鸣大哥,长枪舞得虎虎生风,整个人像发着微光一样!”珀斯用力指着远方兴奋道。
一群孩子向着雷鸣的方向看去,个个磨拳擦掌,各自比划起来,而年龄大点的女孩子,瞬间变成花痴,眼里像藏着星星。
“雷鸣这孩子不错,小小年纪居然凝练斗气,将之实质化。”科尔斯望着练武场上的少年,露出欣慰的笑容,整个人仿佛如释重负,遂又将目光投向熊孩子们,“从明天开始,你们愿意接受训练吗?”
“愿意!”稚嫩地声音,异口同声的响彻在整个练武场。
雷鸣有所察觉,立即吹下口哨,须臾之间,一只雪獒不知从哪窜出,旋即,提枪骑上雪獒,向着科尔斯奔来。
那雪獒虽未成年,却跟牛犊般大小,它从小跟着雷鸣长大,与雷鸣很是亲近。
“科尔斯爷爷,您怎么来了?”雷鸣满脸疑问,随即从雪獒背上跳下,并将长枪掷在地上,熊孩子们蜂拥而上,却怎么也拔不长枪,而小雪獒甫一看到母亲,便跑过去撒欢,与熊孩子们打闹成一团。
科尔斯道:“春祭在即,特意过来看你们这些憨娃子,怕……”
科尔斯话未说完,却被雪野打断,只见雪野拉扯着着科尔斯大白胡子,抢着说道:“雷鸣哥哥,我和爷爷特意过来看你们呢?”
雪野虽然只有三岁,但聪慧过人,有着不同于一般孩子的银色长发,漂亮的跟个瓷娃娃似的,尤其是他的眼睛,似乎能穿透别人的灵魂,雷鸣在望向他的时候,心神巨震。
科尔斯老来失子,连同疼爱的孙子,都在一次狩猎中死去,白发人送黑发人,丧子之痛与孙子的早夭,让他奄若风中残烛。
可雪野的出现,打开他封闭的内心,让阳光得以照进来,更是弥补他膝下无儿孙的遗憾。
这声“爷爷”让科尔斯心下一暖,雷鸣亦连声附合,对小雪野点头示意,甚是欢喜。
雷鸣道:“春祭在即,可能存在未知的凶险,最近大伙十分努力,每天在雪鸡啼鸣之前,便早早来到练武场训练。”
“不错,能有居安思危的觉悟!”科尔斯整理着被弄乱的胡子,意味深长地道,“我想借着这次春祭,让你们举行成人礼,并让这些熊孩子早点习武。”
圣村的未来都在雷鸣这一代,让熊孩子们早点接受磨练,并没有坏处,温室里的花朵容易早夭。
科尔斯作为村中威望最高的长者,雷鸣丝毫不敢懈怠,他带着敬意,微微颌首,大步流星地迈进场中,催促其他人集合,不一会儿,男男女女不下三十人都聚集在场中。
看着这些孩子,科尔斯有些懊悔,也有些欣慰。懊悔的是,当初没有亲自教导孙子,以致其过早夭折,这是他一生之痛;欣喜的是,圣村逐渐人丁兴旺,在场的孩子们朝气蓬勃,天赋都超过了前几代。
科尔斯露出欣慰的笑容,高高地举起雪野,那一刻,阳光普照,雪野周身被金光笼罩着,仿佛给人一种错觉,宛若神婴降世,稚子并非圣村所出,乃是图腾兽三年前从外界送来,此之后图腾兽神龙不见尾,少有露迹。
回忆过往,科尔斯望着雪野的眼睛微微出神,旋即放下他,带着孩子们向场中缓缓走去。
阳光明媚,一双粗糙的大手牵着一只稚嫩的小手,尾随着一群嬉闹的孩提,还有两只洁白的雪獒,一切温馨而美好。